來。幾個學子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著什麼。而我一眼就看到安靜坐在案牘前研墨的齊修賢,突然想到了什麼,趁著良娣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靠了過去。
“幾日前,太子殿外出夜遊的時候,遭人襲擊,命懸一線。”我一面說著,一面去察看他的神情。
其實問這話之前,我一直在想,傷成章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我當然不希望是他,不希望他插手此事,無端受牽連。
他看了看我,手中狼毫一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娘娘無需如此擔憂。”
“所以,傷他的那個人,是不是你?”我知道他又想答非所問,避重就輕,於是不得不直接了當地發問。
“娘娘說笑了,微臣與殿下無冤無仇,又何必下此狠手?”他莞爾道,“這天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只要做了,就一定會有痕跡。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命人徹查此事。”
此時的他,比的應該是定力和心態。我壓了聲音問道,“別以為你不承認,我就不會知道。你應該知道做這件事的後果,倘若被成章和發現了……”
“娘娘以為,做這件事,有什麼必要的理由?又或者有什麼目的?”他打斷我的話,反問道。
我有些語塞,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確沒有充分的理由,去做這事,但我肯定就是他。
不過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安穩了許多。在我面前否認,那就意味著他會是安全的。可不知道怎地,卻隱約有一陣自私的失落。
陳良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湊到我身後頭的,一開口差點把我嚇半死,“姐姐,你們在聊些什麼呢?”
我靈機一動,指了指齊助教筆下的字,“我們在說寫字呢,齊助教的字雖然寫得俊朗清逸,卻不及殿下半分,良娣你說呢!”
“姐姐,就別拿我逗樂了。齊助教的字在國子監可是數一數二的,我若謬讚殿下,豈不是睜眼說瞎話,荒唐至極,反之,恐怕殿下知道了,會生氣的。”
陳良娣可真是三句離不得成章和,我忍不住拿她打趣,“你這話,要說便自個而同他說去,好與壞的,別指望我會一字不改替你通傳,想都別想!”
“那姐姐往後也千萬別開這樣的玩笑了!”她說話間,似笑非笑。
“你就那麼怕他?”我悄聲問了一句,忽而想到了什麼,便故意粗著嗓子高聲道,“還請諸位放下手中的紙筆,聽小爺我講個故事。”
此話一出,眾人皆紛紛朝轉過頭來,學堂裡頓時鴉雀無聲。
陳良娣不知道我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只想著上前勸阻。我笑著推開她的手,清了清嗓子道,“前幾日聽了夫子講的課,感觸良多。從前有一個人,他嘴巴惡毒,總是得理不饒人,顛倒是非,混淆黑白。”
說到這裡的時候,陳良娣的臉色也有些變了,再次啟步上前勸道,“姐姐,快先別說了,估摸著時辰,曹丞相也該到了。”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有幾個學生在聽了這話以後,紛紛好奇追問,“那這人後來怎麼樣了?”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唾罵,我心境悄悄平和了些,提筆在紙上胡亂勾寫了二字,又舉在眾人面前,義憤填膺道,“所以,今日我要講得便是這‘報應’二字。”
學堂裡又炸開了鍋,他們對這隻恩將仇報的白眼狼起了興趣,揚言若沒報應,便是老天有眼。
我心中大感舒暢,痛痛快快道,“不是不報,只是時辰未到。老天爺是懲罰分明的,所以某天夜裡,他就被人給狠狠地收拾了一頓。你們說,這是不是報應?”
學子們拍手稱讚,唯有良娣的神情有些難看。我以為她是不開心,哪想她卻用目光偷偷示意我的身後。
我緩緩轉過身去,看到氣得頭冒青煙的曹丞相。
“這是誰家的姑娘啊?”他聲音亮如洪鐘,把在場的學子幾乎給嚇破了膽,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紛紛低頭去翻書卷。
我正尋思自己已經偽裝地這麼好了,他又是怎麼看出來的?便死活不認,棋走險招,矢口否認,“回丞相大人的話,在下並非是哪家的小姐。”
他氣得臉都綠了,把那戒尺敲得咣咣咣的,怒道,“那便是誰家的夫人了?”
我又想反駁,曹丞相卻繼續道,“老夫不管你是誰,只要膽敢在學堂內煽風點火,惹是生非的,必要重罰!五百遍千字文,限你七日完成,交與老夫過目。”
“丞相大人,學生並非是在造謠生事,今日在座的,皆可為我證明清白。”我聽到要抄書,趕忙急了。
“你們有誰,要為她主持公道嗎?嗯?”雖然曹丞相府語氣悄悄溫和,但學生們皆不敢抬頭,更別提為我說話了。
而良娣也一直在旁邊小聲勸解,要我小事化了,息事寧人。
我心裡就更不樂意了,既然是學堂,為什麼就不能探討觀點了?非得給我扣上這麼大一個帽子。
曹丞相見學生們乖巧,氣也消了一些,不過同我說話時,仍舊沒好臉色,“在國子監老夫說了算,命你身旁的書童去把你夫君找來,老夫要好好訓誡他,否則就別想離開這兒。”
身旁的陳良娣,同我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 38 章
於是, 我只能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齊修賢,萬望能他能出謀劃策,解我出困境。
而曹丞相見我二人只是乖站著, 一言不發, 也沒有多大的耐性,生氣極了, 扭頭看向齊修賢,“既然她們不願意, 那就由你來說。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家教養出來的子女, 如此不懂規矩。”
齊修賢緩緩上前,與我擦肩而過。不經意間, 寬大的袖口輕輕地從我手背滑了過去。
“修賢,你來這裡也有一段時日了, ”曹丞相用戒尺指了指我二人,“這兩個面孔, 你好生瞧瞧,可別看走眼了。”
齊修賢看看我, 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神情,隨即又回過頭去, 滿臉愧疚地拱手, “老師,其實她是學生的......”
這一句話, 讓我不禁鼻子一酸,心中默默歡喜,果然,無論什麼時候,他永遠都不會對我置之不理。
不過齊修賢話還沒說完呢, 我就聽到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節奏快慢同上回一模一樣,正是成章和。
他向來神出鬼沒的,又時常擔心良娣一人,會在宮裡遇到些什麼子虛烏有的麻煩,故此對他的出現並不稀奇。但今時不同往日,曹行在場,他就這麼橫衝直撞地進來了。我對他很是另眼相當。
五日不見,他臉上已經恢復如初,光滑平整,眉眼似朗月清風。
“老師,”成章和一改平日裡的囂張氣焰,很是謙卑地低頭拱手道,“學生來晚了,還忘老師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