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有些貓膩,想掀簾來看,又讓韓玉娘壓住了手。
“村裡僱的人——你好生些坐,多大的人了總還像個猴兒似的。”
韓玉娘絮絮叨叨時,馬車早已開始在村前小路馳騁起來,馬蹄聲得得得響,晃晃悠悠讓人想睡,池小秋迷迷糊糊半閉著眼,還得時不時嗯嗯兩聲,應付喋喋不休的韓玉娘。
直到馬車猛然一停,池小秋猝不及防,差點跌出去。這時,外面沸反盈天,一聽這熱鬧勁,便知道他們現下已然回了柳安鎮。
“阿孃,我要花花!”
“這個糖是我的!”
“你踩了我的錢!這串錢分明是我方才撿到的!”
不知今日街市上有什麼盛事,能讓這麼多人擠在街市巷弄中,爭搶些果糖絲絡串錢,且疊疊雜雜聲音裡,還有許多小兒擠擠攘攘。
好似許多人都在往一個方向擠過,馬車悠悠地往前走,有人在叫喊:“車來嘍!新婦的車來嘍!
“快點快點!吉時已快到了!解元相公要過三重門了!”
池小秋愣了好一會兒,才將“解元相公”的稱號換成了鍾應忱。
三重門?
這是什麼?
她還在懵懂之際,馬匹一聲長嘶,穩穩當當靜頓在原地,有人打起了最外層的布簾,春末的豔陽從垂掛的雲霞紗前透過來,外面景色都讓金芒籠上光暈,看不真切。
只能瞧見有個綵繒花環結成的拱門,在翠藍天上劃出一道絢爛動人的弧線,高臺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拱手而立。
“吉時已到,第一重門,啟!”
人群歡呼起來,一道洪亮的聲音在問:“門外何人?”
“某鍾應忱,年十八,柳安人氏。”
“所為何事?”
“前來求娶池家小娘子。”
高溪午頓了頓,悠悠然道:“緣何應你?”
圍觀的人笑嚷道:“為什麼應?這不是自幼已定好的婚約麼!
鍾應忱靜了片刻,提聲而答。
“某心悅小娘子久矣,婚書具此。” 他挺直脊背,目光越過熱鬧的人群,繾綣落於車內,說出的話卻愈加莊重:“祈成琴瑟,意結永好。”
這場浩浩蕩蕩的納幣禮,便是要說與所有人知道。
他鐘家的娘子,只能是池小秋。
161、大婚之日
明明四周都是喧嚷之聲, 池小秋耳中卻只能落得住鍾應忱的那一句話。
“請府上應允。”
高溪午輕笑一聲,高聲喊道:“妹妹,可否?”
池小秋尤在發怔, 卻讓旁邊心急的韓玉娘捅了一下:“快回話呀!”
韓玉娘小聲催促:“說可!”
池小秋隔簾望去, 那個隱於霞色金芒之中的人, 也正在看向她。
這個字就如此順暢地吐露出來,就好似鍾應忱執著她的手, 在灑金朱箋上扣下兩人印鑑的那一剎那。
塵埃落定,無比心安。
“可!”
這樣委婉的應答從池小秋口中吐出, 多了些義薄雲天的豪氣。便有人笑了起來:“新娘子當真樂意得很哪!”
車架又重往前行, 擁簇的人群便也擠擠挨挨在一邊,圍著往前走,鑼鼓聲又響了起來, 叮噹脆響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一直跟隨在車邊, 韓玉娘小聲笑道:“僱了好幾人撒糖撒錢呢!”
要在平時,韓玉娘看了不知怎樣心疼。可今天例外, 池小秋出門子的好日子, 她寧願所有的熱鬧榮光,都讓池小秋獨佔了去。
“這池家小娘子當真好福氣, 也不知爹孃生得什麼眼睛,早早就獨佔了個好女婿,讀得好書竟還這般知道知道疼人——當初你娶我時,可從沒做出這樣的好事來!”
好似是她郎君在嘟囔:“你怎不說他是懼妻——凡有氣性的漢子, 哪個願過這三重門!”
“三重門怎麼啦!人家樂意娶!一個解元郎,若是不願還能讓別人按著怎的!”
池小秋悄聲道:“二姨, 什麼是三重門?”
“柳安因商戶多,若是家中有獨女, 便要入贅或是閤家,入贅能選的女婿少有好人才的,那些格外心疼女兒的,便選了閤家。過這三重門,便是告知旁人,所娶的娘子仍掌孃家家業,不歸入夫家,且還要簽上諾書,定下各家的規矩,若是有違,便是告到官府各自判離,也是變不得的。”
她含笑道:“你放心,那諾書裡頭一條條,我都是看過的。”
韓玉娘未說的便是,看前,她滿心害怕池小秋吃虧,看後,倒覺得鍾應忱更吃些虧。
當日鍾應忱將諾書與她過目後,她捏著諾書囁嚅半日,才支支吾吾道出一句:“為…什麼?”
閤家的風俗本是出於無奈,更多出現在兩家生意旗鼓相當想要強強聯手時,才會走出的一條路子,而眼下池小秋所有,不過雲橋邊租得的小小一間商鋪。
“不為什麼,”鍾應忱微笑:“她有鋪子,我有她,這便夠了。”
韓玉娘掐斷思緒,叮囑池小秋:“他已做到了這個份上,你以後可要收斂些脾氣,不要胡鬧。”
池小秋安慰她:“二姨你不要擔心,我要是胡鬧,鍾哥也願意跟我一起,不會怪我的。”
韓玉娘:……
明明鍾應忱不在車內,她卻覺得,自己還是多餘。
在一片歡呼聲中,淩河之上的雲橋,橋頭結了第二重彩門,這回守門的,是高夫人。
她戴著珠翠冠子,著大袖衫,十分莊重嚴整的裝扮,坐在高臺之上,斂容道:“貴府以何為聘?”
這一關最是好過,鍾應忱準備了好幾月,早已備得周全,他躬身呈上聘禮單子,不必去看,也能一樣樣數得明白:“院落一進一座,四季衣裳四箱,首飾頭面兩箱…”
池小秋聽得有些心疼:“他哪掙得這麼多錢,便這麼都花了,多浪費啊!”
韓玉娘輕拍她:“莫要多話!這都是你的體面!”
按著之前走的流程,到這裡便可過了,偏高溪午見著後面赫赫然一抬又一抬,便覺得腰痠背痛,氣恨得牙癢癢。
這些可都是他幫著來回跑著選材找工匠,對花樣子還得跟抬箱籠的人對接,鍾應忱這人畫得稿子摞起來得有半桌高,高溪午再三勸了讓少抬些,這便夠了,也從沒見他聽過。
勞累了這麼久,這麼能這般容他輕鬆過了呢?
高溪午只露了一個笑出來,鍾應忱便心知不好,果然便見他挑眉刁難道:“這些物件雖說用心,卻未必難得,我家裡就這麼一個幹姑娘,總得拿些有誠意的東西來下聘罷?”
鍾應忱面不改色,只掠了一眼,高溪午便覺得周身一寒。
可許多人看著,他躍躍欲試,決定將作死進行到底:“若拿不出來,這一關可難過了!”
鍾應忱回首示意,隨行的夥計小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