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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人立時就想嘗上兩口。

只有宋家太太好似不食人間煙火,是個例外,目光平平下落,又指著富貴餘年道:“這鯉魚是整隻炸出來的?”

不是整隻,難道大喜的日子,還要給你拆成幾段?

池小秋腹誹,面上還是喜團團的:“是,片上薄刀不傷筋骨,醃透了才下鍋炸,又焦又脆。”

宋太太終於尋了個理由皺眉:“油浸浸的,說不得還鹹。”

世上沒有好賺的錢,池小秋心平氣和:“太太是想要清淡菜色?”

宋太太瞥了選單一眼,遞還給管事的:“換些別的。”

得,又得換一張花箋。

池小秋將那選單收了出門來,剛走到二門,還沒尋到哪種樣式算是葫蘆八錦,就見宋家小爺在假山石子後頭探頭招手。 “我已著人找了家專養螺獅的,姑娘你過去報了我的名兒,他們自會打發人給你送去。”

這小爺,當真是和螺獅槓上了。

池小秋將自己擬出的菜給他,又聽他問:“姑娘可會做河豚?聽說極鮮。”

“…”

“只是聽說若處置不當,易毒殺人。”

“河豚魚是需得小心些。”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宋大爺,你可曾聽過這句‘蘆蒿滿地蘆芽短’ ?”

連池小秋這等只讀過兩年書都曉得的詩句,他自然聽過。

宋小公子茫然點頭。

池小秋忍無可忍:“可現在曲湖邊上的蘆葦都開花了!”

“這吹肚魚二月才有,四月就沒了,大爺可否撿個在這八月裡能尋見的東西與我來做?”

106 一個故事

宋家公子臉又紅了, 這會是因為不好意思。

“讓姑娘費心了,實不相瞞,這小單上頭的菜, 是我給彤姐兒備的。”

咦?出門送選單還能聽個故事。

池小秋一臉興味十足, 看得他不由小了聲音:“她最喜歡吃姑娘鋪上的東西, 我撞見她時,便是見她偷偷往雲橋上, 尋你那的紫蘇炒螺獅…”

他臉雖紅著,可說著話時溫柔繾綣, 眼中放著光彩, 讓池小秋總覺得熟悉又熨帖,便多了許多好感。

“我見她時,是去年春天, 姑娘可記得她當時還點了什麼?”

池小秋再想不到還有這個緣分, 仔細想,橋上來往的人多了, 卻還是想不到是哪個。

“春夏裡頭能做的菜也有限, 我也尋摸了幾個別的,和你說的那幾樣口味大差不離, 不如你便去問問她?”

宋家公子有些緊張:“這…這怎麼好意思?”

池小秋奇道:“這怎麼不好意思?”

他卻不言語,好似又想著些隱秘的趣事,臉憋得通紅,卻透著些小得意。

池小秋看看自己被打回來的選單, 忽然想明白了:“讓我過來做宴席,怕不是你家太太的主意吧!”

“是…是我薦了你家…”

“怪不得你娘…”

池小秋想著宋家太太, 一副“雖瞧不上還得捏著鼻子看選單”的樣兒,算是知道了因由。

看來, 這花箋也不過是無妄之災了。

“太太怎麼了?”

池小秋也想不通,既是點頭遂了兒子的意,為何還要來挑刺兒,納悶問:“你家裡可有什麼忌口的規矩?”

沒能從宋家公子口中挖出些有價值的訊息,池小秋只能回家來,把這上上下下的菜色都捋了一遍,凡油炸的醬燒的,都給改成了蒸的煮的。

這宴裡頭既是有著宋小公子一片情義,就更得精心。

第二次,宋家太太依舊沒給池小秋多幾絲的笑。

她眼神如刀子,把這選單從頭都剔了一遍,指著一道問:“天麻只燉的是魚頭麼?”

“這是整個的,最是講究火候,燉出來的湯色如茶,最是潤口。”

宋家太太連問了幾道,也沒尋出錯來,忽而一皺眉:“你那都有些什麼杯盤?”

池小秋一懵,這出門設宴,還能瞧得上她們店裡的盤盞? 她想了想,便問:“太太要備什麼樣的?”

宋太太一噎,旁邊管事娘子便問:“可有贏杯椰杯這樣的?”

池小秋也一愣,她是做菜的,並非是做杯子的,自是不曉得。

宋家太太這時方舒心了,問管事娘子:“你昨日薦的那家都有這些?”

池小秋便瞧著兩個眼生的人過來,帶了許多新鮮杯盤,一邊展示一邊道:“這時海螺殼磨出的,這是沉香木挖出,又拿金銀絲絞了嵌出來的香杯。”

只看那夥計背後的字,還是冤家。

便是當日狹路相逢沒掙得了便宜的申大郎食店。

便是再傻,池小秋也知道,這宋太太是百般不願讓她接了這婚事的席面。

不願便不願,為何先前應了後頭又去找別家去,倒費了她這幾番功夫。

一番忙亂,堪堪只賺回了幾張花箋的錢。池小秋託著臉在葡萄藤下生悶氣,瞧著眼前的石墩子都想踢。

近日眾人都忙。

往日道試最遲不過六月,今年提學官卻久久未曾案臨府城,直到了最近,府城裡才遞了信兒來,定了柳安長順幾鎮考試的時間。

算是臨門最後一箭,鍾應忱也開始閉門不出溫習書卷。

薛師傅整天佔著院裡頭的廚房,不知搗鼓些什麼新菜色,韓玉娘攢了許久的錢,終於挑了兩匹好料子,這會終於逮住了池小秋,便忙過來。

“伸手,我量量這袖子得給你放多長。”

池小秋不情願站起來,終於忍不住,將這事絮絮叨叨跟韓玉娘說了一遍。

“二姨你看,這不是耍弄人麼!”

池小秋憤憤,她給人備菜一向盡心盡力,輸給了有嫌隙的申家不說,還不知道到底差在哪一處。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是哪家太太拿捏未過門兒媳婦,找了你出氣。你有萬般好,只一樣,是那彤姑娘喜歡的,她便不喜歡了。”

池小秋跟著韓玉娘轉了個身,不由驚道:“都是一家人,為什麼要拿捏來去的?”

“難道沒聽過那個曲兒?‘公婆堂上催做飯,小姑就叫裁衣裳,剪子未拿起,又要吃茶湯’(1),做孃的貼心貼肉好容易養大了兒子,娶了媳婦進來眼裡心裡有了旁人,哪個為孃的不難受?”

池小秋想不明白:“那為何還要應?”

“若是不應,豈不寒了兒子的心?”韓玉娘失笑:“既是那小爺求的,怕是宋太太更窩著些火,聽說還是個寡母,就更添了一層。”

她見池小秋失神,便寬慰她道:“總是佔著理兒,便為難也不過一時的,誰都得走這一遭,多大的事兒。”

池小秋卻不期然想到曲湖邊的燈戲,鍾應忱的話語響起來,同她的合在一起,下意識駁道:“那這兒子便忒不是個東西! 坐看高堂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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