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還留在宮裡, 便是太禮府都坐不住來勸諫了。
如果他只剩下這一個嫡女,他死後,她是斷然沒有活路的。一個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的人, 莫要說是當天子,當男人都覺恥辱。祖宗禮法, 他棄便棄了,將十萬親隨軍交給嫡長女, 馬踏天下蕩平天下公侯, 勝了, 萬里江山由她來掌,敗了,也算是沒有坐以待斃,盡力了。
有了嫡子,姐弟相互守護,嫡女不必去走那條看不到勝算和生機的征伐之路。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比起讓她坐在朝堂之上議事,她更願去冰上趕驢,更願爬到房樑上躲著睡覺。
太子已立,往後這天下由太子來坐,這天子的擔子由太子來挑。
裴曦很好,能讓她過上她喜歡過的日子。
天子自我說服無數次,道理都明白,待定下嫡長女出宮的日子,老父親的心仍跟被刀子剜了般。
太禮來呈單子,請天子過目,給長公主準備的開府事宜。
按制,長公主開府有五百披甲人,以及一千至三千兩不等的金子作為安家費。
通常披甲人是從太衛府、太戍府裡挑,天子看重長公主,親自帶著青鸞長公主從親隨軍中挑的人。
天子欽定,太禮不好說什麼。
剩下金子的事,太禮不用想,直接報的最高,三千兩。
他跟隨天子多年,自然知道長公主在天子心目中的份量。
庶皇子、皇女們的月錢,每月二十兩金子,嫡皇子、皇女們是八十兩,到青鸞長公主這裡那是逐年增長,據說現在已經是到了八百兩。不過,這金子沒從太禮府走,望公又嘴緊,他自然當作不知道。
這對天家父女的關係跟以往的嫡公主們有一個最大的不同,就是青鸞長公主算是天子的第一謀士。朝廷內外的很多事,都是他們父女倆私下商議操辦的。
他是絕對不敢過問長公主每月那些花銷有沒有違禮制的,因為他說不準哪些錢是長公主自己花的,哪些錢是長公主為天子辦事花的,萬一壞了天子的什麼事,他項上人頭難保。
可長公主不能繼位,搬出宮是禮法明制的,這是他的職責所在,至於出宮的金子,太禮府最多就是出三千兩,多的沒有。
毫不意外的是,天子又讓太內司望公再添兩千兩,不多時,皇后坐著輪椅來了,看過單子,又讓太內司再添一千兩。
六千兩金子,三千兩是按制由太禮府出的,三千兩金子是天子和皇后另行賞賜的,不違制,太禮認了,乖乖地領旨走人,不敢在這時候去惹天子和皇后有任何不痛快。
太禮走後,天子夫婦倆又再多少次商議起嫡長女出宮的事。
太子有大位繼承,這天下都是他的,當父母的只需要把他教好撫養成人,便算是對得起他了。
唯有嫡長女,他們怎麼想都覺得心疼,不說旁的,她一個將來要就封的公主,天子是否掌權柄與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幫著自己父親剷除那些累世公侯,鎮壓後宮護住太子,多少人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嚼她的骨。
當年回京,他有三千名披甲人隨行,到京城時只剩下裴略。
他的嫡長女,將來去往封地,能不能平安抵達,他都不敢說。
不放她去封地,留在京城,裴曦神異,青鸞掌管後宮和經營親隨軍中多年,怕是將來難有活路。
門郎將、千夫長們看著她長大,一個個都教了她不少本事。從門郎將到千夫長,她不僅叫得出每一個人的名字,對他們每個人都知根知底,那些百夫長、十夫長、披甲人受過她恩惠記她好的更不知幾凡,願意死心踏地效死的亦是極多。
這些在以往,是他們父女的保命符,待太子成年,一旦起猜忌,這便是她的催命符。
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她早早就封,遠離京師,讓太子慢慢融入親隨軍中,走她曾經走過的路。
可皇后病弱,太子年幼,後宮裡的那些累世公侯家出身的后妃們還在,他們怕青鸞前腳就封,太子……即刻步入他那三個嫡兄的後塵。
如今外面平叛,后妃們的父兄還在幫著他打仗,她們是太子的危脅,又是穩定天下的助力。
他若是把后妃們都清理了,她們的父兄也該跟著反了。
居狼王與五位累世公侯聯手,朝廷六方開戰,戰事膠著,到如今就拼誰的糧草先不夠。他在京中囤有五年的糧,不怕京城不穩,但前線打仗的城池地裡沒了收成,需要從別處調糧,大鳳朝的地裡產出都投去了戰場。
若再多幾家公侯府造反,他就不是問裴曦能不能替他運來糧,而是該問能不能從天上掉下來糧了。
讓已經出宮開府的長公主又以侍疾的名義住進宮裡繼續掌管後宮,他們在時,自是無人能議論,若將來他們不在了,又該有人拿此攻詰於她。
好在裴曦是個能折騰的,那一套套層出不窮的花樣,他眼也不錯地派親隨軍盯著,很多都瞧著雲山霧罩的。
有裴曦在,青鸞能多很多騰挪空間,且那是能聚來錢糧的,有錢糧便能聚人,能養兵,便是到最差的那一步,也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
他們思來想去,唯有多在錢財上多補償,旁的只能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了。
可想是這麼想,仍舊抵不住那刀子剜心般的難受。
然而,老兩口還在萬般不捨揪心地心疼,第二天,裴曦便已經歡天喜地的著手搬青鸞宮裡的物什了。
早膳的時候,裴曦喜氣洋洋對他們說,長公主府給他們夫婦和太子都備了院子,一應物什都已經準備齊全,請他們空了出宮去小住。
長公主府有哪些好玩的,講得那是滔滔不絕。
當初裴曦講的那些要在莊園裡造的物什,他都已經在長公主府裡造好了。
天子聽得那叫一個牙酸,問:“可有樹屋?”他不信裴曦還能在長公主府造出樹屋。
裴曦說:“自是有的,就在花園裡,造在兩棵樹之間的半空中。樹是從山裡挖的,不是合抱粗的大樹,尺餘粗的樹,費了很大的人力運來,那兩棵樹傷到根枝,元氣大傷,還得養樹根和枝葉。我以那兩棵樹為房基,在主枝架樑,把房子建在兩棵樹之間,要是那兩棵樹養不活,把樹屋像馬車廂那般挪下來,再換兩棵樹種上即可,就是折騰點苦奴多搬運幾趟,費不了幾個錢。”
“我的莊子裡有山林,挖了樹、伐了樹,正好把開墾出來的山林整理成梯田種糧食。樹伐下來,打造傢俱物什亦是極好的。”
天子問:“梯田?”
裴曦又告訴他梯田是什麼樣的。
他說:“初期費些人力,但有地種上糧就是個收成。地裡種糧食,堤岸邊種果樹,即能固水土,又能增加果子收入,一舉雙得,比留在那當荒山什麼都不能做強了去。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