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肘,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便又往前湊了湊。旗袍女的面板很白,在這種光線裡呈現出一種沒有生命的死氣,而“它”——或許確實沒有生命。
“它”的手肘上有一種非常明顯的縫合痕跡,黑色的細線將皮肉拼接起來,戴小鵲掩下心頭的寒意,大著膽子撥開一縷黑髮,將旗袍女的頸部露出來,就在這時,噼啪噼啪的骨骼轉動聲,旗袍女用一種慢得堪稱驚悚的速度一百八十度將頭顱轉過來,由上而下,陰冷殘酷地盯著戴小鵲,漆黑的瞳孔裡彷彿泛著一層詭異的血光。
戴小鵲喘了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她本來是應該比旗袍女高了半個頭,隨著她的動作,總算與旗袍女的目光錯落開來。 這棟筒子樓在城東,離A大還算近,附近交通便利,還有一個寬大的公園,綠樹蔥蘢,環境優美。戴小鵲過來的時候厲彎彎已經在那兒等著了,高大的建築揹著光,投下一片陰沉的暗影,走廊面沒有光,上面的住戶風門緊閉,四周靜得只剩風聲。
“也許這個事件的幕後黑手就藏在裡面。”戴小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進去看看,那些黏連著“人皮模特”的蛛絲一路蔓延到這種地方,輸送著某種不知名的液體,又在這種液體的影響下,被破壞的“人皮”迅速復原,將那些鬼魂牢牢地緊固在人皮之內。
睡夢中的戴小鵲皺皺眉,忽然覺得好冷,於是用力蜷縮起身體,將腦袋也埋進了被褥之中。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醒來,一定會發現,窗臺那頭靜靜地躺著一張任務卡。
任務名稱——糾纏。
*****
這一覺睡得不怎麼好,就好像渾身被什麼東西給碾了一遍似的。
戴小鵲迷迷糊糊起床,用力抓了一把頭髮,而後半眯著眼來到洗手間刷牙洗漱,她的揹包東西齊全,一副常年要流浪在外的樣子。
這個念頭讓她覺得有點兒好笑。
對著鏡子,裡面的女孩咧開嘴,用力拍拍自個兒的臉,戴小鵲對著自己說:“戴小鵲!今天也要好好做人!沒啥是過不去的!”
說完她用力撥了一下頭髮,往後腦勺一抓,乾脆利落地綁了個單馬尾。
戴小鵲管這叫精神暗示法。
人過得越慘,越要告訴自己站起來,可以喪,不能一直喪,如果不去做,就永遠沒有以後,哪怕想要求人幫忙,也得自己先去伸出手。
這是她那死去的爹跟她說的。
哪怕戴小鵲現在給人欠了很多債,她也不想把自己折騰得很慘,她喜歡穿好看的衣服,也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如果可以,她以後還要住上好的房子。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充滿了希望。
不過,在做那兩個任務之前,她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戴小鵲收拾好了東西,拿起揹包正準備離開,忽然,她猛地一頓,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回頭看了看整個房間,床鋪電視,還有廁所。
廁所幹乾淨淨的,沒有什麼異常。
“難道是我的錯覺?”低喃一句,戴小鵲總覺得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但看了好幾遍,沒能發現特別的地方。
“應該是我疑神疑鬼吧?”搖搖頭,甩掉那些有的沒的,戴小鵲走出酒店,而後在大馬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
“上哪啊?”司機師傅問。
戴小鵲報了一串地址。
“哦……”這師傅是個話多的,“學生現在不上課呀,怎麼要往外面跑?”
戴小鵲禮貌地笑笑,“今天沒課,我有點事得出去一趟。”
說完,她便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目光中帶著一絲憂慮。這兩天是她給人家還錢的日子,早些年父親生病,零零碎碎借了許多錢,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當年和父親一起開武館的蕭叔叔。
那位蕭叔叔人很好,一直都不著急著讓她還錢。
但問題是,不久前,戴小鵲才聽說蕭叔叔的妻子生病了,也急著要花錢。她現在卡里雖然只有幾千,可如果能儘快還給他,那就儘快,後面做完那兩個任務了,就再給他送一趟。
車外的景色緩緩倒退。
戴小鵲模樣長得好,司機師傅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正下意識從後視鏡裡在看一眼,忽然,他猛地一驚,甚至忍不住空出一隻手用力揉揉眼睛。
戴小鵲留意到他偷看,睜眼看過來,笑眯眯問:“怎麼了?”
“不、不……沒什麼。”司機師傅聲音有些發顫,“就是想問問你覺不覺得冷。”
“不冷啊?現在天氣還挺好的。”戴小鵲笑。
“哦……”司機師傅連忙屏住心神,專心開車,即便如此,背後還是浸了一層冷汗。
他剛才怎麼會看見那女孩脖子上圈著一條死灰色的手臂?
*****
蕭叔叔名叫蕭未平。
很快,計程車來到了一條老街區。
戴小鵲謝了司機,提著揹包下車,便也一直沒有留意到司機在她背後一臉驚惶的表情。
這條街去年久失修,兩側建築都蒙上一層厚厚的灰,這使得陽光幾乎無法照進來,整條巷道里都流竄著陰冷的風。
那些老房子看起來搖搖欲墜,地面的水泥有些也被碾碎,顯得十分坎坷不平。
戴小鵲熟練地走到一棟老居民房前,而後敲了敲門。
這是那種朱漆染的老木門,貼在牆上的對聯已經褪色,門鈴也壞了。
等了一會兒,本以為人家裡沒人,戴小鵲掏出手機正欲打電話,裡頭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伴隨咔嚓幾聲,一名模樣相當英俊的青年拉開門,眉眼冷淡地站在門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戴小鵲。
那目光相當淡漠且不近人情。
個子也很高。
戴小鵲都快一米七的個頭了,對方卻比她還要高,穿著黑色背心,薄薄的肌肉覆蓋住修長挺拔的骨架,渾身都是蓬勃的力量。
就是眼神欠揍。
見了是戴小鵲,青年抱起雙臂,睨著她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下一瞬,他眸光微變,驀地偏開頭,但戴小鵲的手已經伸了過去,牢牢地捧住他的臉。
青年的眼神漸漸軟了下來,竟然聽話地垂下腦袋,讓女孩的姿勢好受些。
戴小鵲捧住他的臉頰,仰起頭真摯而又擔憂地說道:“當然是來給你家還錢了,我聽說你媽媽生病了,小竹馬,你沒事吧?”
一團光驟然照在了旗袍女人身上。
戴小鵲終於徹底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