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加速了別離,也徹底撲滅了她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也更深刻地意識到有些感情真的不能見光,可能終其一生最光亮的時候,就是焚燒的火光。
因為她希望她在賀毓的記憶裡,還是那個很好很好的柳詞。
不是一個覬覦她,以朋友的名義天天做美夢的,那種柳詞。
廉曉禮也挺好的,不能見光的是柳詞,而不是賀毓。
賀毓有資格接受別人,也有資格和別人攜手,況且那是廉曉禮啊。
柳詞回來之後看著收拾完的東西,看著她媽清點行李的臉,她覺得她媽有點可怕。
這麼多年對楊綽的印象完全推翻,她想起起火的那天楊綽冷漠的神情,還有她很晚回來的卻比尋常輕快的腳步聲。
從思凡開始卻能蔓延那麼久的大火。
她有點害怕楊綽了。
可一方面,她又覺得楊綽太可憐。
人的一輩子啊,她的媽媽,被禁錮了大半輩子。
沒有這場火,可能一輩子還是踩著裁縫車走不出囹圄的殭屍。
柳詞是在原本的煙行籠巷最熱鬧的傍晚走的。
年過完之後本應該準備開學,她也不用準備了,反正要走,辦了退學手續。
楊綽在煙行籠巷本來就吃不開,柳家夫妻沉默寡言,楊綽原本就沒有什麼笑臉,走的時候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她叫了一輛皮卡,家當扔了一半,抱著自己的雙胞胎孩子,柳詞和柳語和她一起坐在後面的,就這麼顛顛簸簸地走了。
那天無風無雨,天氣挺好,傍晚的時候落日的餘暉灑在煙行籠巷被剷平的一半建築裡,像是末日最後的一點溫暖。
賀毓匆匆跑回來的時候,柳詞已經走了。
她跑到柳家上面,剩下的破傢俱橫七豎八地放著,其他東西都不見了,她傻乎乎地站在柳詞曾經的房間裡,趴在窗戶上,像以前的柳詞那樣,看著街巷的模樣。
柳詞就這麼走了。
她抓著樓下的阿姨問了很久,問出的就是走了。
走哪裡去了?不知道。
柳詞有話留給我嗎?
不知道。
賀毓也知道沒有,柳詞本來就是一個能不說就不說的人。
為什麼來了又走了呢?
賀毓急得的腦子都熱了,她和柳詞都沒有手機,申請的□□倒是加過,可是沒電腦沒手機的柳詞壓根不上線,永遠是灰色頭像。
去年很流行許嵩的《灰色頭像》,賀毓跟廉曉禮還在課間唱過。
最後的挽留,沒有說出口。
那時候說歌詞好普通啊,還有誰會網戀啊,唉都不知道長什麼樣。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跟小時候被強制背古詩詞,一點也不懂意思,可是後來,卻在某個時刻,突然浮上來。
覺得好對。那盤辣椒炒肉最終沒吃成,申友乾的散夥飯還沒開始人就散夥了。
他在小橋邊找到賀毓,賀毓盯著夜晚波光粼粼的水面發呆,賀毓是一個很愛動的人,你很難看到她安靜的樣子。
申友乾知道她心情不好,站在她邊上站了好久,還是賀毓喊他,“不好意思啊老申,讓你白花錢了。”
申友乾欸了一聲,“沒、沒事,柳、柳詞真、真是過分,都、都不能提前說、說一聲。”
“就、就這麼……”
“走了。”
賀毓接了下去,“你們都要走了。”
申友乾學賀毓一樣坐在倆石柱中間的鐵鏈上,晃晃悠悠跟盪鞦韆似的,“我、我就是去隔、隔壁區啊。”
賀毓:“我也要走了。”
申友乾啊了一聲。
“本來是想吃飯的時候說的,”賀毓盯著小河河面映著的月亮,小時候她和柳詞喜歡坐在一起,這樣晃啊晃地看月亮,“我媽打算和我爸離婚,不過有點困難,可能還要去打官司。”
賀毓嘆了口氣,年過了之後天還是挺冷的,賀毓的外套拉倒頂,銀色的拉鍊在貼著她的下巴晃晃悠悠,“老申你說為什麼我們要一塊就那麼難呢。”
申友乾跟賀毓平常相處都是結巴的插科打諢,相聲裡的捧哏,傻樂的那種,很難這樣說話。
但也沒覺得不習慣,他看著賀毓,看著她的側臉,小時候上躥下跳的小姑娘長大了,變成了大高個依舊能把男孩掄倒的大姑娘,賀毓很少說心裡話,她常常開導別人,她好像沒什麼煩惱。
可這幫人誰都知道她有煩惱的,人家不說,總不能逼著吧。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申友乾有時候挺自知,雖然他自己一直被人笑娘娘腔,可爸媽感情是真的好。
不像賀毓家,老公打老婆打得人盡皆知。
也不像柳詞家,父母跟冰塊一樣。
小時候想過以後,說以後也要住在一小區啊,每天一起吃飯,可這還沒長大,就分開了。
柳詞家的變故最大,申友乾倒是沒擔心過柳詞撐不下去,柳詞很好強,跟賀毓的好強不一樣,如果賀毓是塊磚,和別人打還會掉渣的那種,柳詞就是金剛石。
誰都沒她硬。
硬骨頭一個,要做到哪裡都好,讀書也是,不是平白無故來的好成績,柳詞每天學習很晚,有時候申友乾被她媽很晚叫出去,經過柳詞樓下,看到還亮著燈。
申友乾拍了拍賀毓的肩,“我們永、永遠是朋友。”
賀毓給了他一拳,“你還好,是個人,不會不告而別。”
賀毓嘆了口氣,“我太傷心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柳詞會這樣走掉。”
申友乾安慰她:“沒、沒事,到時候打、打聽,她不是要考、考那個211。”
賀毓:“指不定考別的了呢。”
她晃著腿,撿了塊石頭扔進河裡,像是把自己的難過也扔進去了一樣。
可心裡就是難受,最後低著頭,居然哭了。
這對申友乾的震撼太大了,他長這麼大也不是沒看見賀毓哭,但大哭的這種,還是頭一回。
“別、別哭啊。”
賀毓:“我這是情不自禁。”
她胡亂地用手抹了抹,“你明兒就走了吧?”
“下次一定要去你家叫你爸給我剪個水母頭。”
申友乾:“你來啊。”
賀毓:“不要錢的那種。”
申友乾:“那當然我、我給你剪。”
賀毓:“滾吧。”
申友乾知道是她想一個人待著,也乾脆地走了。
這段路沒什麼人呢,自從那邊燒了之後,更沒什麼人走了。
燒死過人,活著的人都忌諱。
劉嬸對自己縱火毫不否認,賀毓在電視裡還看到了劉遠生,被記者圍著,一臉地茫然。
民生記者問的問題更是戳人,劉遠生的表情賀毓記得很清楚。
也很清楚這場火改變了多少人。
劉嬸縱火的理由就是很失望兒子跟不檢點的女人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