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一眼,又一眼,勉勉強強認出對方,恍然:“到點了,你可以去食堂吃飯了。”
鍾靈秀站住不動。
短暫思索後,他把自己的飯卡遞過去:“先刷我的。你們的卡明天會發到手上。”
接過飯卡,她還不走。
馮殊疑惑地頓住腳步鍾靈秀這才曲曲折折開口:“師兄,你能不能帶著我去一次食堂?我不太認識路呢。”
馮殊皺眉——他不太耐煩應付除了教學以外的事,更不喜歡人自來熟。
“我不是幼兒園老師,只負責教你怎麼成為醫生,不負責教你吃飯穿衣服。”他說。
就在這時,夏知薔的電話又來了。
“老公,我好像迷路了……”她抱著飯盒在醫院裡徘徊,“你是在仁康樓還是仁泰樓來著,誒,這兒怎麼還有個仁安樓?”
夏知薔上回來接人下班時開著車,在馮殊的指揮下直接進了職工停車場。當時她根本沒留意方位,現在便迷糊了。
無奈又好笑,馮殊捏了捏眉心:“離你最近的是哪一棟樓?好,我知道了……你彆著急也別亂動……就站在原地,我來找你。”
掃了眼目瞪口呆鍾靈秀,馮殊隨手拉了個師弟讓人帶著她去吃飯,遂急匆匆下樓。
夏知薔聽話地等在原地。
她懷裡的三層保溫飯盒中,有蘿蔔燉牛腩,涼拌秋葵,海參蒸蛋,以及撒了黑芝麻的白飯。
早上的時候,夏知薔在生鮮超市轉來轉去,猶豫著不知買什麼好。水產檔口的大姐問她打算做飯給誰吃,她說老公總加班,想幫人補補身體。
“那這個合適。”大姐指了指即食海參,“這個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很補的,他好你也好。”
說到最後幾個字,大姐露出種“你懂的”的表情。
夏知薔臉偷偷紅了下,拿了四隻,又去看生蠔,大姐立即推薦:“這個也好。”
她問好在哪裡,對方笑:“‘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唄。”
“……”
在超市繞了兩圈下來,夏知薔手裡的秋葵是加油站,韭菜是加油站,香菇生薑蘿蔔大蒜牛腩豬腳羊肉,全是加油站。
抱著裝滿“加油站”的飯盒,她想,貌似不需要另外下什麼藥了呢。
夏知薔正垂頭胡思亂想著,有人站定在了她面前。
很多醫院有規定,醫生不得穿白大褂外出。只是仁和醫院太大了,分東西兩個院區不說,門診樓住院部手術樓都不在一起,落實這項規定並不現實。
馮殊圖省事,套上白大褂就下來了。
夏知薔上次看他穿這身衣服,還是悶頭衝到醫院“求婚”那回。
難怪孟可柔說,男人的制服是大殺器……她抬頭,唇微張,盯著人看了好半天,再生硬地撇開,改為用餘光打量。
如此明顯的偷瞄,馮殊想不發現都難。他們站得很近,以至於本就懸殊的身高差更明顯了些,他垂眸,只能看見夏知薔毛乎乎的髮際線,和一顫一顫的、小扇子一樣的睫毛。
她飽滿的雙頰在陽光下粉嫩得如同過了一道水的蜜桃,絨毛晶瑩,讓人很想咬上一口。
瞥見夏知薔手裡果綠色的飯盒,馮殊懂了,這姑娘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綠色,不免覺得好笑。
他問:“怎麼想起要送飯來?”
魔音般的“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在腦內迴旋,夏知薔仰起臉,脫口而出:
“想給你……加加油!”
說完舉起拳頭比了個Fighting。
馮殊自然不明白她要自己加什麼油,只淡定地將飯盒接到了手裡:“別站在這兒了,去停車場吧,你順便把車開回去。”
找到車,夏知薔見馮殊坐進副駕駛,便也坐進了主駕。她以為他要在車上吃飯,對方看了看錶:
“來不及,坐一會兒就得回去。”
“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有,但先要把手上的事做完。”
他說罷掂了掂三層保溫飯盒:“帶了很多菜?挺沉的。”
“也沒多少。你儘量吃,實在不行就分給同事吧。”
夏知薔原本打算跟馮殊一起吃,飯菜也是按兩人份準備的,誰知他居然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自己餓著回去事小,馮殊這麼辛苦,得先顧著他。
“你們當醫生的,真的好忙啊。”夏知薔說。
她只是單純地感嘆一下,聽在馮殊耳朵裡,莫名多了點埋怨的意味。
馮殊不知說什麼好——要是手術不順利,今天回到家也許又是半夜的事了,他很無奈,也很無力。
“這還不算最忙的,”馮殊扶住飯盒,“做住院總的時候,我一週最多隻能休息一天,24小時待在醫院,一年下來,幾乎沒在夜裡睡過完整的覺。”
夏知薔問:“什麼叫‘住院總’啊?”
“就是……”見她一臉茫然,馮殊停了停,逗弄人的心思起來,臉上反倒一本正經,“總是住在醫院的人。”
“還有這樣的職位?也太變態了。”夏知薔信以為真,感嘆,“以後我多給你送送飯吧,沒時間休息,那就吃得好一點。”
說罷,她突然伸出手去,撥了下馮殊的劉海:“好長啊,都遮住眼睛了。不難受嗎?”
想起吳新明問的那句“你愛人不嫌棄”,馮殊不自然地躲開了著,沒成想夏知薔反而探過身子,靠近幫他整理,很執著。
天天與奶製品及烤箱打交道,夏知薔身上附著了一層焦糖味的奶香,就連呼吸裡也是。
這種氣味,興許她自己沒察覺,但在別人這裡,已經形成了嗅覺上的固有符號,一旦聞到,便會聯動般地想起其他——比如曾經最靠近,也最親密無間的分分秒秒。
慢悠悠地幫馮殊理好前額碎髮,她準備坐回去,卻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手。
安靜車廂中,夏知薔衝著馮殊眨了幾下眼,睫毛扇動,帶過去一陣沒有形狀的,甜甜的風。
以她的視角,某人的臉正在無限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已經能聞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兒,和呼氣中那點淡淡菸草香。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轉而盯著人執住自己手腕的手。
馮殊的手很白,不是那種病態陰柔的白,而一種潔淨的、清潔過度的白色,骨節分明修長,指甲則被修得極短,幾乎沒有瑕疵,只在食指中指的尖端有兩排不太和諧的牙印。
好像是自己咬的呢……想起那天的事,夏知薔臉發燙,不由自主地吞嚥了一下。
須臾間,那雙自帶禁/欲氣質的手已鬆開夏知薔的手腕,來到別處。
她腰上一熱。
明明是給馮殊送“加油站”來,人家還沒怎麼樣,夏知薔自己反倒先熱血沸騰了。在對方靠過來的一瞬間,她腦子裡蹦出個十分不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