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吧。”
兩口子一前一後地進了屋,誰也沒搭理孤零零站在院子裡的陳福香。
陳福香在院子裡站了幾秒,忽地拔腿飛快地跑到籬笆旁,仰起頭,小臉笑得燦爛極了:“栗子!”
“吱吱……”栗子勾著香樟樹的葉子滑了下來,跳進了陳福香的懷裡。
“外面什麼東西在叫?”屋裡梅芸芳問陳老三。
陳老三說:“我出去看看。”
聽到他們倆的話,陳福香立即把栗子護在懷裡,然後背過身,蹲在院子邊。
陳老三拿著油燈出來,晃了兩眼,沒發現什麼異常,見自己的傻女兒大冬天的蹲在院角發呆,嘆了口氣:“福香,天冷回屋去。”
“哦。”陳福香乖巧地應了一聲,但人仍舊蹲在那兒不動。
哎,他是造了什麼孽,生了這麼個傻子。搖搖頭,陳老三拿著油燈進了屋,眼不見為淨。
聽到關門聲,陳福香立即抱著栗子起身,躡手躡腳地回了屋,高興地說:“栗子,你今天都去哪兒啦?”
“吱吱……”
“我今天吃了肉,四『奶』『奶』做的,好好吃,可惜你和哥哥不在!”
“吱吱……”
聽不懂!
“栗子,今天玩躲貓貓,我藏在穀草堆後面,他們都沒找到我。”
“吱吱……”
栗子也跟著比劃,指了指房頂。
陳福香懂了:“對,我們家栗子最厲害。你可以藏到房樑上,樹上,他們肯定找不到。”
“吱吱……”
栗子驕傲地點了點頭,『毛』乎乎的手往陳福香手心一按,塞了個圓滾滾堅硬的東西給她。
陳福香拿著看了看,認了出來,驚喜地說:“呀,核桃,你從哪兒來的。”
全村就吳二娃家門口有棵核桃樹,每到秋天,小孩子們最喜歡去他家門口溜達了,她也不例外。
栗子做了個往地上砸的動作。
陳福香把核桃收了起來:“晚上我在四『奶』『奶』家吃的肉,不餓,留著明天吃,好不好?”
“吱吱……”
栗子坐到了稻草堆邊,還是昨天那個位置。陳福香也跟著爬上木板上鋪了一層稻草的簡陋床鋪,拉過打滿補丁的破被子蓋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聽到陳福香綿長的呼吸,栗子丟下了手裡的穀草,腦袋一耷,靠在床上跟著睡了。
一人一猴心思單純不藏事,倒頭就睡著了。
隔了兩壁牆的陳老三兩口子卻折騰醒了。
梅芸芳躺在床上時不時地“哎喲”叫。赤腳醫生過來,只給她開了兩顆止痛片就走了,她服用了一顆,也就剛開始管用,沒過兩個小時,牙齦又開始痛了,痛得她睡不著。
她睡不著,陳老三自然也別想睡了。
陳老三倒是好脾氣,被一腳踹醒也不生氣,穿好衣服問梅芸芳:“我去外面給你拿冰塊回來含一含?”
赤腳大夫說,實在太痛了可以含冰塊試試,據說是城裡人發現的法子。睡覺前他就放了一隻裝了點水的碗在院子裡,這會兒應該已經結冰了。
“還不快去。”梅芸芳託著下巴惱火地說,這個人做什麼都要別人戳一下才動。
陳老三把碗底的冰扣了下來,掰成指頭大的一小塊,遞給梅芸芳。一放進嘴裡,梅芸芳就吸了一口氣,好冷,不過倒是沒那麼疼了。
但實在太冷了,含了兩小塊冰,疼痛稍微減輕後,梅芸芳就不肯再含了,她讓陳老三把碗拿出去。
陳老三任勞任怨地將東西拿了出去,回屋後,吹熄了油燈,爬進被窩。
這麼一折騰,睡意消散。誰不著,梅芸芳推了他一下,低聲說:“老三,今天被李瘸子這麼一鬧,你閨女的名聲可是壞了。她本來就是個傻子,現在又攤上一個掃把星的黴頭,你說以後還有誰願意娶她啊?估計白送都沒人要。”
陳老三一向沒主見:“那咋整?要不,等陽子回來再說。”
黑暗中,梅芸芳翻了一個白眼。等他回來?等他回來知道你要隨便嫁他妹子,他能跟你這個老子幹架。
這個陳老三心裡真是一點b數都沒有,糊塗得要死。
暗自嫌棄了丈夫一頓,梅芸芳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陽子最疼這個妹妹,他肯定會說,留在家他養一輩子。哎,只是可憐了我們家陽子,村子裡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娃都說親了,有的甚至娶媳『婦』抱上兒子了,可我們家陽子卻連個物件都沒有。說起來,我們家陽子可比他們能幹多了,幾個村子裡哪個年輕人比得上咱們陽子。”
聽後老婆誇兒子,陳老三很高興,跟著說:“是啊,這十里八鄉哪個年輕人拿的工分有咱們家陽子多。”
“就是,上次回孃家,我堂嫂還問陽子說親沒有,聽她那意思是想給陽子做媒。” 梅芸芳接著說。
陳老三一聽來了精神:“那後來呢,咋沒了訊息?”
梅芸芳嗤了一聲:“你說為啥沒有訊息?陽子再能幹,一個人掙工分兩個人花,人家閨女一聽咱們家負擔這麼重,誰樂意嫁過來?”
陳老三沒了主意,焦慮地說:“那這可咋整,我們家陽子這麼好,可不能當光棍。”
黑暗中,梅芸芳翻了個白眼,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這陳老三還問“咋整”,真是沒用。
她只得挑明:“要不是有福香拖累陽子,咱們家陽子那可是十里八鄉的搶手貨。你當我想做惡人?我之所以想把她嫁出去,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可你看看,外頭那些人怎麼說我的。”
“我,我沒怪你。”陳老三乾癟癟地安慰了梅芸芳一句,愁眉苦臉地說,“可沒人樂意娶福香啊?”
梅芸芳見他被說動,很想把這個累贅推出去,當即出主意說:“這附近村子沒有,不代表外面沒有啊?遠點的地方又不知道咱們村子裡發生的事。三天後,東風公社趕集,你把她帶到那兒,丟在街上,誰家缺媳『婦』了,就把她撿回去了。”
第008章 拋棄
“我的褲子……媽,你看看傻子乾的好事,把我的褲子搓出了一個洞,以後還怎麼穿嘛。”陳燕紅拿著她那件土黃『色』的燈芯絨褲子出來,指著褲腿上的洞,哭得傷心極了。
這條燈芯絨褲子是她纏了她媽好久,她媽才肯給她做的。雖然是塊印染不均勻的次等布,但在班上也是獨一份了,平時穿起來可拉風了,但現在爛了這麼個洞,家裡又沒燈芯絨了,打個補丁顏『色』布料也不搭,難看死了。
梅芸芳看到好好的褲子被搓出一個洞,也心疼得不得了:“吃乾飯的,丁點事都做不好,好好的褲子就被她這麼糟蹋了。”
梅芸芳氣得拿著棍子衝了出去。
正巧陳老三從外面回來了,他問:“這是咋的?”
梅芸芳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這要問你的好女兒了,讓她洗件衣服都洗不好,好好的燈芯絨褲子都被洗破了。你我要上工,燕紅和小鵬要上學,全家這麼辛苦,就她最閒,一天到晚跟一群泥巴娃混在一起,讓她洗件衣服,就弄成這樣!”
“是她不好。”陳老三隻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