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大片的灰雲沉積，墓碑林立。

林立的墓碑下長眠的，都是那些年實驗失敗的志願者們。

最近的一個，貼著盛卓然笑容燦爛的黑白照片。

下面寫著生卒年。

每一個字都能和記憶裡對上，三十年如一，真實得窒息。

臉上被綿密的雨點濡溼，更涼的是眼角下的緩流，顧靖隨意地抬手一抹，抹去眼角涼意，繼而緩慢地伸手，食指指背碰了碰黑白照片上臭然然的唇。

冷的，硬的，完全是熟悉的玻璃觸感，和今天下午臭然然親他時的溫軟截然不同。

他夢醒了。

顧靖失笑，重生那麼荒唐，他怎麼可能擁有。

可這夢那麼真實，為何不能再夢得再長點。

但願長眠不復醒。

顧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稀落的雨點嗒在螢幕上，顧靖指腹划走水痕，所有的通話錄音都不見了，臭然然羞憤實錄沒有，微信置頂裡，也沒有叫愛學習愛顧靖的太陽頭像。

取而代之的，是都是從事醫藥方向的聯絡人。

腦海裡的喵喵歌竟然也記不清了，只剩下零碎不成調子的喵喵音。

夢醒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乖巧地等著他搬動的臭然然沒有了。

會懟他喝大蒜汁的臭然然沒有了。

是啊，臭然然怎麼可能說對曹雅言沒興趣了。

怎麼可能被騙也沒點生氣。

怎麼可能主動親他。

都是他的夢。

如同過往千百次把自己套入曹雅言身上的夢一般。

他做了一個假裝失憶把臭然然騙到手、還把他及時治好的夢。

夢境最後，頭像換回來了，然然還是他的光源。

他卻成不了然然的太陽。

他還是遲了三十年。

顧靖閉了閉眼，再睜開，昂起頭來，沒有看燦爛的黑白笑臉，眼珠瞧上望，只見到大片大片的烏雲遮天蔽日，雨點跌落在他的眼裡，模糊一片。

等等，其他人呢。

直到此時，才發現墓園四周都見不著他的保安和秘書們。

怎麼都失職了，沒人給他撐傘？

難道，這也是夢——？

顧靖猛地睜開眼，神思扯回與上輩子裝修得截然不同的辦公室裡。窗外天還沒亮，讓深藍的辦公室刷更顯昏暗。顧靖沒看時間，抓起手機，打給盛卓然。

響了好一會兒，顧靖都已經快步邁開長腿，走出研究所大門，準備打車直接去臭然然家裡，臭然然才終於接了。

手機傳出盛卓然那軟糯的聲音，還有些得瑟的語調：“幹嘛，這麼早，太陽還沒醒，天，才六點！！你這麼早就想我啦~”

“想你了，”顧靖握著手機，骨節分明的手指握得發緊：“我來了。”

第36章 狗是真的狗

顧靖說來就來。

盛卓然剛爬起來剪頭髮沒多久, 保養都開始塗，顧靖已經站在門外，曲指敲門。

是一向早起的盛爸爸開的門。盛爸爸早出晚歸的加班, 這次難得在家休息, 是第一次見到顧靖真人。盛爸爸十分驚訝：“咦, 你不是貼在公告欄上的優秀同學嗎。”

顧靖點頭：“是我。”

比記憶中年輕許多的盛爸爸在眼前，顧靖長長吁了一口氣, 禮貌地開口：“爸爸你好, 我是顧靖。”

盛爸爸：“？？”

突然當爹？

盛卓然從洗手間裡探頭出來，都愣了下。

昨天才男朋友，今天就叫爸爸了！也太快了吧！

盛爸爸此時讓開了位置，充滿好奇地問：“你是來找然然玩？”

神奇了, 就沒聽說過他的臭兒子會和學霸一起玩。

而顧靖已經捕捉到盛卓然的所在, 眼睛發亮, 隨口應道：“找然然一起學習。”

盛爸爸：“？？”

他兒子竟然會約同學一起學習？？

盛卓然幾下梳好亂糟糟的頭髮, 胡亂拍了點保養品在臉上, 無奈地出來迎接顧靖：“對, 我們一起學習！爸爸你趕緊回去補眠吧。”

然後拉過顧靖, 關上房門，盛卓然重重地打了個哈欠，低聲道：“週末學什麼習！你要學習還是要親親。”

顧靖：“我都要。”

話音剛落，顧靖就傾身壓了下來。清晨冷冽的氣息同時壓迫過來, 盛卓然腦袋被珍重地捧著, 不受控制地向顧靖那邊扯去，唇被頓時封住，被撕扯，被啃咬……今天的顧靖奇奇怪怪, 像一頭永不知飽的饕餮，兇狠又貪婪，啃得盛卓然頭昏腦漲，彷彿有熔岩把他淹沒，燒得人都軟了。

不知道被啃了多久，到聽到叩叩叩的敲門聲，顧靖才堪堪退後了一些，盛卓然軟得掛不住，軟軟地癱在床上，捂著自己溼潤的唇，腦袋像煙囪一樣紅得冒煙。

外面盛爸爸的聲音響起：“喝牛奶嗎。”

盛卓然說了聲：“喝！”接著趕緊彈起來，抓過紙巾，在顧靖的唇上擦來擦去，豈料越擦就越紅，剛剛親嘴兒的事情根本瞞不住！

顧靖握住他的手腕，問：“公開嗎，戀情。”

盛卓然瞪了顧靖的唇一眼，想必自己的會更紅，只好認命道：“你說呢。”

好像上輩子也公開過。

哎？？公開過嗎？？

盛卓然滿腦子疑問，開了房門，頂著被親得紅豔豔的溼潤的唇，接過兩杯牛奶，含糊道：“謝謝爸爸。”

顧靖很自然的從盛卓然手上接過另一杯牛奶，也道：“謝謝爸。”

盛爸爸：“？？”

這是第二次叫錯了吧！

盛爸爸正疑惑著，忽然瞧見自家兒子那紅紅的唇，視線挪開去看顧靖，發現顧靖同樣！

再看書桌，一點學習的痕跡都沒有，課本練習冊什麼的都沒有攤開！！

剛剛一個世紀這麼久，兩人竟然還都沒有學習！！

事已至此，盛卓然微微垂頭，把顧靖扯到身邊，向盛爸爸介紹道：“爸，實不相瞞，我喜歡男人，這是我男朋友。”

盛爸爸被震住。

顧靖握住盛卓然的手，自我介紹說：“今年開學我還是優秀學生代表，然然雖然成績上差我很多，但我很容易就考了和他一樣的分數，我對他是認真的。”

盛爸爸從震暈之中清醒了一點：“你也考了二百五？”

顧靖點頭：“是。”

說罷，顧靖翻著手機相簿，翻出成績欄上，兩人二百五的甜蜜合影，甜蜜地微笑道：“爸爸，你看，我們很般配。”

盛爸爸：“…………”

盛爸爸看他的眼神馬上不同了，繼而衝著盛卓然殺氣騰騰。

盛卓然猛地甩開顧靖的手，瞪他道：“你別想甩鍋給我！！我又沒有讓你考一樣的分！”

顧靖輕笑：“在一起很甜蜜，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最喜歡看到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