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上嗎?怎麼我一回來你就趕到了。現在是什麼時候?我瞧著這天色像是夏秋——”
裘百湖:“我確實是住在這附近的瞭望塔上。嘖,別那個表情,怎麼現在連玩笑也不懂了。現在已經是崇奉三十五年了, 你二十四了。然後一點沒變。”
三年了?!
俞星城心裡一驚,甚至有些慌神——那大家都如何了呢?世道又如何了呢?
裘百湖仔仔細細的瞧著俞星城, 又抬頭看著俞星城從天上墜落的雲洞, 隨著風的塗抹,那雲洞也散了形狀, 融進了大團鬆軟的白雲之中。裘百湖又低下頭來看著她,定定的重複道:“一點沒變。”
裘百湖都已經和俞星城說上幾句話了, 熾寰還兩隻手緊緊摟著裘百湖,傻愣愣的看著俞星城。
俞星城覺得熾寰那傻樣, 一張嘴會說:阿巴阿巴阿巴。
而且他緊緊抓著裘百湖胸口的衣料, 裘百湖如果不是此時此景光顧著細瞧俞星城,早就抓住他手腕給熾寰來個過肩摔了。熾寰傻愣愣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特別委屈的喊了一聲:“俞星城你是不是覺得老子活得長, 三年就不算時間啊!”
俞星城:“啊?”她其實特別想伸出手揉一揉他腦袋,磕一磕他腦袋,問問他這三年都在幹嘛,問問他為什麼這麼委屈。
但裘百湖橫亙在倆人中間,俞星城也不好伸手,只矜持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迷迷糊糊的?”
裘百湖竟然替熾寰說話了:“他昨兒喝醉了。可不是喝花酒了——是在我那兒,怪我怪我,我嫌他話多鬧騰就灌他酒了。他早上起來還睡在我家屋頂上呢。這會兒他路都走不直,但我覺得不拽上他來,他怕是要怨我。”
俞星城有點想笑,熾寰還是又委屈又兇的把腦袋搭在裘百湖肩膀上,直勾勾的看著俞星城:“你還瞪我!在老子夢裡,你應該溫溫柔柔的才對!這是老子的夢……連夢裡你都對我這態度,我這日子還有沒有法過了!老裘,老裘,我好恨啊!”
裘百湖嫌棄的要死,把熾寰腦袋推開,對俞星城道:“他酒還沒醒呢,別聽他胡言亂語的。他怎麼會恨你。”
俞星城既有點心疼又有點想笑:“我知道。”
“別在這兒傻站了,跟我回去吧。我在應天府有住處。”
俞星城御劍跟上了裘百湖,這才仔仔細細的近距離看清了三年後的應天府。
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白蓮教當初的襲擊,似乎使得應天府重新整改了城防,從依靠笨重的城牆與城門,改成了更多的城內塔樓,塔樓上附近多有飛行法器或小型鯨鵬,用以巡邏。而城內,明顯就是瀝青或煤渣路比泥路多上許多,甚至有些主街都從頭到尾有了煤氣燈和石板人行路。
著裝似乎也有了些許改變,並非西化,而是箭袖短衣更多,鞋帽領口的紐扣更普及了,男子穿衣更精幹,連衣襬下的長褲都更貼身;而女子著裝明顯的領口低了許多,但更主要的是束胸變少了,反而開始流行有束腰的衣裳,只是這束腰更中式些。
俞星城甚至看到了巡街的一些衛兵,帶著黑色煙墩帽,背上揹負著後膛長杆槍,腰間還掛著皮刀鞘的短刀。
這不算是某種西化,而像是自我改良出了幾分開放的氣息。
俞星城聽到天空上又傳來一段優美嘹亮的評彈,好像是某位女子在鯨鵬上彈唱,被靈力放大了音量,彈唱內容是在說盧大三水晶玻璃鏡,如何神奇,能令視線模糊者視物清晰,眼睛老化者讀書看報,專業配製最低只需三百錢——
這廣告模式都與時俱進了。
裘百湖到了馬路上便不再御劍,熾寰暈乎乎的跟在他們後頭,他回頭對俞星城道:“我現在住的地方也不寬敞,畢竟應天府這地價你也是知道的。先住下,我回稟朝廷,告知你的歸來。皇上頗為掛念,小燕王更是一直沒放棄搜尋。”
俞星城點頭,快要拐進巷子裡的時候,就瞧見一家隆記菜店:“這不是特行衛的菜農他們的店子嗎?”
裘百湖瞥了一眼:“哦這是分店。菜農現在靠賣菜都快成富戶了。旁邊是花店。”
那花店前多有女子流連,俞星城確實也注意到應天府街道上逛街的女子,比幾年前多了不少,那些女子們提著裙襬,抱著捧花巧笑嫣嫣,連幾年前還頗為實行的短幃帽也不戴了。
只是她嗅到幾分妖的氣息,正要轉頭尋找,就瞧見一個年輕美豔女子半臥在店內的架子上,下半身是數道扭動的藤蔓,有條不紊的將花枝分類打包,她頭上戴著兩隻紫藤蘿花樣的釵子,打個哈欠,瞧見熾寰,表情一凜,朝熾寰的方向垂頭行禮。
可熾寰還跟個醉漢似的盯著俞星城,壓根沒瞧那藤蘿花妖。
裘百湖:“妖館擺上明面了。不過妖類隨意出入,甚至開店做生意的,也就應天府比較多了,這兒本來就是雜府,氛圍寬鬆些。”
俞星城心裡雀躍,臉上的好奇與開心也抑制不住:“好呀。這多好呀,我喜歡這樣!三年過去,事情都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多好呀!”
裘百湖:“也別太樂觀,天底下也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好吧好吧,我不給你潑冷水了,比起你消失的時候,那自然如今的世道是好的多了。哎,他要被絆倒了,你拽他一下。”
熾寰被馬路牙子絆的一個趔趄,差點栽在俞星城身上,俞星城離他本來就近,連忙伸手挽住他胳膊。
裘百湖:“快到巷子這邊來吧,再拐一下就到了。你瞧瞧你身上衣服都穿的不對季節,別熱到了。”
裘百湖在前頭引路,只是他步伐顯得不像幾年前那麼利索了。
俞星城抓著熾寰的手臂,扶著他。只是她手忍不住順著他滿是紅雲刺繡的衣袖滑下去,握住了他的手掌,又輕輕鬆開了幾分,找了個更嚴絲合縫的角度,重新握緊。
她這一握緊,熾寰哆嗦了一下,似乎酒醒了好幾分,瞪大著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俞星城。
俞星城斜看了他一眼,勾唇笑:“傻了嗎?剛剛那麼兇,現在怎麼不說話了。”
熾寰似乎被俞星城回來的現實衝擊著,他沒少做過類似的夢,這會兒都不敢分辨真假,只狠狠用力握著俞星城的手背。俞星城被他捏疼了,但她沒說,也沒掙扎。
裘百湖推開門,先走進去一步,幸好他收拾了一下昨天被驢打滾熾寰橫掃過的院子。
而熾寰走進門去,瞧見這院子,想起來昨天喝的酒,也終於清醒多了。
他緊緊捏著俞星城的手,竟覺得自己腦內預想的千千萬萬的氣勢恢宏、給足面子的迎接場面,全都沒出現,他發著酒瘋搖搖擺擺的就過去了,就跟遛彎似的走過幾條街,他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跟個聞著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