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穿過迴廊,檢查是否有人受傷,一邊不斷道:“請大家趴在桌子下不要動,很快就能解決。現在如果離開火車站,沒有庇護,你們可能會更危險。”
一位之前就認識俞星城的紳士連忙道:“俞小姐,你不要站著,子彈會擊中你的!”
俞星城合上他的隔間門,道:“不要緊。我蹲下走速度就太慢了,我要去檢查一下後面的車廂有沒有人受傷,請您保護好自己,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
更何況俞星城看到剛剛放射狀的子彈,猜測這群襲擊者使用的是滑膛槍。
如果是滑膛槍的話,命中率低的驚人,填裝時間又慢,子彈速度也不快,對於普通人來說雖然威力不低——
那位紳士卻十分擔心她,想要站起來將她拽入隔間,他剛起身,就聽到不遠處一聲巨響,俞星城幾乎是瞬間將腰間磨刀石拔出,刀刃在眨眼間變寬,一柄與她幾乎要差不多高的寬刀橫在她身側。
幾點火化在刀面上炸開,在刀上留下淺淺的劃痕。
紳士呆住,一身冷汗,跌坐回地上。俞星城笑了一下:“謝謝關心,您不必擔心我,請保護好自己。”
那寬刀再次縮小,俞星城裙襬微動,厚底繡花鞋踩過地毯上的碎玻璃,一邊慰問著眾人,一邊朝下一節車廂走去。
打進車廂的子彈並不多,在第二節 車廂中有一個老婦人的腿部受了傷,俞星城將行李架上的皮箱拽下來,放在其他幾個人身前,作為流彈的抵擋,而後蹲下身去,將老婦人裙襬上一截蕾絲撕下來,緊緊纏在她腿窩處暫時止血。
那老婦人也真是見多識廣,疼的身子微微發抖,卻也只是笑道:“孩子,你知道我這裙子多貴麼,就讓你給我毀了。啊對,能把我的手袋拿過來麼,這時候怎麼能不吸一根菸呢。”
老婦人坐在地毯上,從琺琅煙盒中拿出一根捲菸,用銀絲製成的煙夾拿住捲菸,戴著祖母綠戒指的手指擦了火柴,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看著自己被血染透的裙襬和襪子,笑:“你去看看別的車廂吧,我不打緊。”
俞星城走到車尾,忽然聽到一聲並不太響的爆炸,似乎有些碎石和玻璃渣子朝蒸汽火車這邊迸射過來,她站在破碎的窗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一股風掠過車窗門口,那些碎石與渣子甚至沒接觸到車窗,就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擋住了。
俞星城從車尾走下,看著火車站內一片狼藉與幾盞破碎的煤油燈,俞星城開口:“解決了麼?”
溫驍的聲音從火車站的玻璃頂傳來,俞星城抬頭,聽到了指甲刮過玻璃的聲音看來是溫驍的影手劃過玻璃的聲音,他漂浮在玻璃頂上,而後一躍而下:“全部捉住了,對方有三人受傷,有一條槍爆炸,一位仙官受傷了。”
俞星城站在火車站的月臺上,看著鈴眉與數名仙官將二十多人拖到了月臺上,十一二條槍扔在了地上,唯一一個受傷的仙官,是在炸膛時距離太近,被碎片灼傷了手背。
二十多人已經被靈力附著的繩索捆住,受傷的三人,兩個是混亂之中被自己人的彈藥所傷,腰腹一片穿洞和血跡,另外那個炸膛的最悽慘,兩隻手肘以下血肉模糊。
俞星城想了想:“這三人或許也會知道什麼訊息,鈴眉,你帶二人將他們送到府西醫館去吧。”
鈴眉點頭,帶著這三個幾乎要痛昏過去的人走了。
俞星城看向他們。面容都很年輕,看穿衣打扮甚至不像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俞星城猜測他們是某個書院的生徒。她沒多問,而是看向那批槍支。
都是前裝式的滑膛槍,算是英法比較老式的軍隊武器,果然一看手柄,大多的都是英國槍。恨英國佬,所以用英國佬的槍殺人麼?如果手|槍還好走私進大明,這槍就不容易找了啊。
更何況前裝式的滑膛槍的使用,不是一般人能瞭解到的知識,如何清掃槍膛,填裝火|藥和彈丸,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訓練和教學。俞星城拿起一把填裝過彈丸還沒來得及開槍的木柄槍,輕聲道:“你們從哪裡學來的使用滑膛槍?”
那群年輕人中有幾個怒吼道:“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這群洋鬼子的走狗,要殺要剮就來吧!這群洋人拿挖大明百姓的肝臟做靈藥,搶走大明百姓的女兒去替他們生孩子,又逼大明百姓種鴉片來給他們吸——他們到處開廠,你們這些走狗就替洋人遮掩事實!”
俞星城:……???
不單是她,諸位仙官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溫驍解釋道:“早些年開設西醫館的時候,就總有人傳言說西醫可以隔空取肝,用來給洋人做藥。早當初民間傳信過一陣子,後來朝廷肅清流言,就民間改說基督教堂偷女嬰了。”
俞星城無語了:“……你們是書院的生徒麼?連這種話也會信,還何必讀書。”
現在與他們這群陰謀論的傢伙多說也無益,俞星城道:“不必多問了,等把它們交給北廠,什麼都會說的。不論是這些槍的來源,還是為什麼知道會有洋人在夜間乘車離開,他們一定會張口的。”
俞星城身後的許多洋商從車廂裡站起身來,望著這群跪倒在月臺上的年輕人們,大部分人看起來甚至只有十五六歲,五官稚嫩,神情卻有著尖銳的沒由來的恨。
但比他們看起來大不了多少的俞星城卻在月臺上踱步,輕聲道:“北廠會知道如何對待你們的。”
那些年輕人聽到北廠的名字,竟或發抖或瘋狂起來,有的朝俞星城唾罵,有的則在對著蒸汽機車中的洋商怒吼。
“我咒你被黃毛藍眼洋鬼子拖出去強、奸,也生下白鬼來!”
“對!你總會有一天被火車壓死,被白鬼給——”
俞星城冷冷的看著他們,溫驍卻不能容忍,他臉上浮起一層怒火,人未動,幾隻影手卻直直扇向那口吐汙穢的年輕人,直扇的的他仰翻過去。
俞星城揮揮手,蔑視的連他的詛咒也沒聽見似的,道:“帶走吧,回去好好審。”
年輕人中有人驚惶的兩股戰戰,竟涕淚滿面喊道:“我們不是要幹這種事的!我們本來只是喜歡玩槍的一群人,只有一把老的長|槍,共用那把槍打獵練習著玩的!是有個洋人給了我們十幾把槍!”
俞星城沒有理他,就看他尖聲喊叫著被拖走。
反正他們早晚會開口,說出前後經過的。
俞星城轉頭回去,陸陸續續有洋商下來,俞星城先讓一位仙官扶著那腿部受傷的老婦人,也送去醫館。
她抬手朝那些神情難辨的洋商一作揖,便直起身子來道:“我不認為將你們送走會更安全,因為不知道在火車站之外的其他地區,還會不會有這樣的襲擊者。如有要事堅持要離開,只能請你們獨自租馬車去往上海縣了。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