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天璟原本歪坐在看臺上,他緩緩直起脊背,饒有興致地指著佔了上風的簡玉紗道:“那是誰?”
壽全福見女人梳著婦人髻,著小太監去打聽後,膽戰心驚地提醒皇帝:“皇上,那是承平伯的夫人,封了誥命的……”
項天璟一挑眉毛,笑得讓人毛骨悚然:“那又怎麼樣?”
壽全福:“?!”
項天璟饒有興致地看著蹴鞠場英姿颯爽的簡玉紗。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簡玉紗與汪錦媛騎馬奔入蹴鞠場, 二人到了場地即刻下馬,丟了馬匹給侍衛。
場上值守的侍衛見二位夫人要比賽蹴鞠,紛紛立好球門, 在場地中央放了一隻築球。
汪錦媛揚著下巴看簡玉紗,道:“利落些, 三球兩勝。”
簡玉紗負手而立, 笑答道:“好。”
場外之人, 已經全部瞧過來。
陸寧通本在騎射場內,他親眼看到簡玉紗從帳子那邊一路騎到蹴鞠場, 眼睛都直了,隨後原地大跳:“那還是我嫂子嗎?”
怎麼和剛才羅裡吧嗦、小肚雞腸的樣子,完全不同,好像整個人都舒展開了。
一旁有人調侃道:“你何時有個大哥了?”
陸寧通充耳不聞,站在大馬旁邊, 拽著韁繩, 急切地往場上看去。
偏離得太遠, 他生怕看不清楚,踩著馬鐙上馬, 打馬去了。
有一個人去蹴鞠場,後邊兒的人就都跟去了。
但看熱鬧的人,都很有規矩,無需旁人清場,他們便自覺不壓蹴鞠場上劃分出來的白線。
漸漸的,人越圍越多,竟圍成了一整個圈兒, 把簡玉紗和汪錦媛圍了裡面。
汪錦媛的兄長和夫婿也在其中,接連替她叫好, 全場上,幾乎只能聽到“汪錦媛”的名諱。
閔恩衍也混在其中,但他躲在後面,不敢替簡玉紗說話,他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蹴鞠高高的球門——在幼官舍人營裡,簡玉紗不就是仗著他男人的身子才能出人頭地?如今換回女人身,哪兒能說贏就贏?
他縮著身子,恨不得將自己隱形起來。
萬一被人發現是簡玉紗的丈夫可就糟糕了。
閔宜婷在閔恩衍身邊,有些後悔,早知道看的人這麼多,便不該攛掇著汪錦媛和簡玉紗比賽,照這勢頭看下去,丟人丟大了!
她以後都不敢承認自己是簡玉紗的小姑子。
人群裡,大家不禁議論起來。
多數人本能慕強,借汪錦媛丈夫兄長的顏面,高聲道:“汪氏必勝!我從前可是見過她與人白打,對方被球砸的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
白打,便是蹴鞠中二人對踢的玩法。
自然也有些人看法不同,那人說:“簡氏方才在馬背上大有優勢,我看未必會輸。”
汪錦媛的丈夫彭行謙反駁道:“簡氏雖然招式凌厲,但她手腳不協調,方才再打下去,簡氏本就要輸了,一會子蹴鞠場上較量,肯定要露短。”
彭行謙眼光不錯,簡玉紗剛回到自己身體,的確有些不大適應。
但畢竟是自己的身體,她已經慢慢找回感覺。
簡玉紗扭完手腕,道:“我熱完身了。”
汪錦媛冷臉揚唇道:“我一直在等你。”
二人話畢,小太監邊跑邊牽繩,壽全福騎著高大的馬兒嘚嘚過來,那模樣,活似坐了一頭小毛驢兒。
壽全福衝進人群,公鴨嗓又細又尖:“都讓開,讓開!”
眾人讓出一條道。
彭行謙在壽全福跟前有些臉面,他捏著尺寸地調侃道:“壽公公也來看熱鬧?”
壽全福擦一擦額上冷汗,無奈說:“你們擋著皇上了。”
有人驚呼一句:“老天爺,皇上竟也在看麼!”
話音剛落,人群嗚啦啦散開,給看臺正對的方向,留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看臺上,皇帝撐下巴,眯眼看著賽場上。
就連麗嬪也忘了皇帝在她身後,探頭探腦地往場上看。
蹴鞠場上,簡玉紗與汪錦媛二人已經熱身完。
汪錦媛不客氣,她先一步跑向築球,抬腳便朝簡玉紗身後高門中央的風流眼踢去。
簡玉紗登時用高抬腿截球,隨後拿腳一勾,球便到了她的腳下。
汪錦媛倒很沉穩,她見簡玉紗勾了球去,並不著急。
蹴鞠有規則,手不能碰球,亦不能與對手拳腳衝突,簡玉紗帶築球奔跑的時候,汪錦媛只能緊跟其後。
簡玉紗踢了幾個假球之後,四肢的不適感,讓她的動作出現了破綻,汪錦媛早就蓄勢待發,趁空順利奪回築球,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踢進風流眼。
汪錦媛進球了。
全場高呼:“汪氏威風!汪氏威風!”
彭行謙錘著胸膛,自豪地告訴身邊人:“那是我彭家婦!”
大業尚武,皇帝重兵,文臣與武將等重,民風尚算開放,蹴鞠亦是國粹,命婦能在蹴鞠場上大展風光,是令人自豪的事。
汪家人與有榮焉。
反觀閔家兄妹二人,蛇鼠一般恨不得逃走。
閔宜婷癟嘴同閔恩衍抱怨:“哥哥你瞧,這就是你費盡心思偏袒之人,既無金剛鑽,偏攬瓷器活。我往後還如何在京中露面,不叫人笑話死。”
閔恩衍喝道:“你給我小聲點兒!生怕旁人不知你我身份麼?”
蹴鞠場上,簡玉紗並無絲毫懊惱之色,待人將築球重新放好之後,她從容的走到既定的位置,與汪錦媛對視。
汪錦媛剛進一球,正得意,她笑容有些狂,眼神裡多了些許輕忽:“簡玉紗,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簡玉紗如今已經覺得完全適應了自己的身體,她微微笑道:“是比三年前略有長進。”
汪錦媛見不得簡玉紗這副老前輩的樣子,她淡了笑容,再次主動出擊,且攻勢更兇。
她帶著球,將簡玉紗一步步逼近球門,隨即猛然一腳,築球被她踢得高高飛起,眼看就要飛過簡玉紗頭頂,正要鑽入風流眼——
簡玉紗一個出人意料的倒掛金鉤,腿如剪刀,以腳背勾球,築球高高拋進汪錦媛身後球門的風流眼之中。
進球了。
簡玉紗進球了。
用倒掛金鉤之法進球。
全場靜了。
整個大業,能倒掛金鉤進球的人,原本只有錦衣衛指揮使何紹。
如今又多了一個簡玉紗。
而且還是個女人。
變化來的太突然,似起死回生之術,令人咂舌——明明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