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向站在角落裡的幾位中年男人。
“比如說,我身後站著的這些人,他們雖然臉上擺著嚴肅的表情,但是,心底正在竊喜。竊喜他們招了一群如此愚笨,不能獨立思考的學生。”
原本就不大安分的學生,在接受到她的嘲諷之後,變得更加躁動。
穹蒼轉過頭,朝著另外一面的小房間道:“廣播站的同學,我建議你們不要切掉聲音,一中已經接連有兩位學生自殺身亡了。剛才你們放任了一名同學在全校師生的面前控訴我的罪行,如果你們不給我澄清的機會,我想公眾和警方,都有絕對的理由懷疑,你們是在蓄意挑唆學生關係,縱容乃至引導校園暴力。那我就直接報警,順便聯絡媒體。我想校領導應該很害怕這兩者介入。”
騷動越來越大了,噪音甚至隱隱蓋過了穹蒼的談話。
穹蒼笑了一下:“謝謝。我要說的其實很短。未必能說服你們,或者說,說服了你們,也未必能讓你們承認。”
“許由指責我,逼死周南松,我當然不接受這樣的指控。理由很簡單,因為從來就沒有切實的證據可以證明,周南松是因為受不了我的霸凌而死,都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推測而已。”
她的聲音很透徹,不急不緩的速度讓原本吵嚷的學生也安靜了大半,聽起她的發言。
“迄今為止,所有的人,包括我班裡的同學,包括我的室友,甚至可能,包括我的老師,他們事實上,都沒有看見我有什麼過激的行為,否則,心懷正義的他們早就已經出手阻止了。可是,在周南松死後,他們卻下意識地認為,我曾在私底下,對周南松做過更加過分的事情。為什麼?”
“私底下這個詞,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詞。好像,我總是能違背自然科學規律,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對周南松行使無身體接觸的精神暴力,同時還能逼迫她不向任何人吐露這個訊息。即便其中存在強烈的不合理性,他們也還是這樣認定。他們究竟是憑什麼來認定的呢?”
穹蒼在司令臺上踱了兩步,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我來告訴大家。
“在座的所有人,凡是,說過髒話、打過架、罵過人、起過沖突、開過過分的玩笑,曾經有過失控偏激的想法、因為私心而討厭過一個人、孤立排擠過一個人的。那麼你們,做過這件事的各位,你們都犯下了和我一樣的過錯。你們也應該站到這個臺上來,接受群眾的批鬥,懺悔自己的過錯。讓上千人當著你的面罵你‘滾下去’。”
穹蒼停下腳步,朝前伸出手,詢問道:“怎麼樣?到底是哪一邊的人更像是一個瘋子?”
有人的表情依然是忿忿不屑,有人是漠不關心,還有人則是動搖不定。
穹蒼:“你們很喜歡用群體的道德去綁架別人。要正義,要善良,要無懼無畏,要勇往直前。可是,自私雖然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事情,卻也是人之常情。
“因為害怕而不敢向前。
“因為珍惜而不想捨棄。
“因為重視而不能謙讓。
“因為渴求而無法釋懷。
“這些是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嗎?需要你們,舉著武器,非要將她砍死?非要你們,瘋狂地集結在一起,讓她進行討伐?”
穹蒼微抬著下巴,用譏諷的目光睥睨著所有人。
“你們的最終目標是什麼?一命還一命?看著王冬顏,我,死在你們的正義追求之下,為這場革命獻上生命作為祭奠?是嗎?”
她最後一句話陡然冷厲了起來:“這不就是殺人嗎?值得你們這麼開心嗎?”
學生群體裡沉默了片刻,然後有人憤怒地吼道:
“放屁!我不會對一個抑鬱症病人做那麼過分的事情!”
“你不要偷換概念,是你先害死你室友的!”
“你太無恥了吧!你想說自己做的根本算不上什麼,還是想說受害人的心理太脆弱?你怎麼有臉說那樣的話!”
音響裡傳來一陣刺耳的噪音,將那幾個學生的聲音掩蓋了下去。
穹蒼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發現賀決雲在早些的時候,給她發了十多條簡訊,但是她沒有看見。而最新的一條,就在剛剛。
她轉過身,抬眼望向遠處。
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快速穿過階梯和操場,朝著她這邊狂奔而來。
賀決雲脫下了外套抓在手裡,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經是滿身大汗。劉海溼噠噠地糊在他的臉上,形象全無。原本他就是一箇中年普通警察的建模,現在變得更加不起眼了。
他走到穹蒼能看見的地方,用手指了指手機,又指了指學生,朝她比了個鼓勵的手勢。
穹蒼認真閱讀完簡訊內容,勾唇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挺直脊背,聲音也大了起來。
“看來我說的話,有些人還是聽不懂。那我直白地給你們做一做閱讀理解好了。”
“周南松的遺言裡,沒有任何提到我的地方。她話中的主語,是學校。她的描述詞是,‘沒想到學校會變成這樣一個地方’、‘堅持不下去了’。說明她無能為力,說明她已經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卻沒有突破。可是按照你們所說,在學校裡,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對她做過暴力的事情,為什麼她要擴大到整所學校的範圍?她想要反制我,也很簡單,只要告訴老師就可以。”
“許由那個蠢貨說,是因為周南松有抑鬱症。我沒有得過抑鬱症,所以,我不去斷言抑鬱症會對人類產生的影響。但是我想,對比起一個一直討厭自己的人,依舊還是那麼討厭自己,應該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亡更讓她難以接受吧?”
穹蒼舉起手機,對著眾人道:“田韻死亡當天,警方向學校要了一份監控。現在已經有明確的證據證明,監控存在作假的行為。校方透過修改時間和畫面,造成田韻回到宿舍後直接跳樓自殺的假象。”
“而周南松,應該是知曉了這件事情。”
“我想也只有這件事情,才能抵得上週南松遺言中所提到的嚴重指控。”
人群因為她的話瞬間沸騰起來。連同一旁的校方領導也出現了倉皇失措的神情。
穹蒼和緩地質問道:“是誰修改了監控的時間?又是誰,裝作中立地對我進行處分,好迫不及待地告訴你們,周南松是因為不堪校園暴力而自殺的?而你們,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學生們跟無頭蒼蠅一樣地鬨鬧起來,茫然無辜地朝邊上的人求證剛才聽見的資訊。場面紛亂如麻,失去掌控。
後面一位老師快步衝上前,想要從穹蒼的手中搶過話筒,
“我建議你們不要亂動,警察就在下面。”穹蒼退了一步,與面前的人拉開距離。
而賀決雲一手拎著外套,已經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