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高聲點了酒。
“兩瓶,52度的。”徐扣弦沖走來的服務生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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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慶一手拉著一個行李箱在機場出口等網約車,越想越覺得自家老闆有異性沒人性,十幾個小時飛機坐下來。
就算邵恩坐的是頭等艙有床,躺下沾枕頭就睡,休息的再好,也多少會有倦意。
即便是大半個月沒見到徐扣弦想的緊,也不至於剛下飛機就著著急忙慌的去找媳婦兒吧?
再說了,就拿個行李的時間,相思病還不至於致死。
至於連行李都等不了,下了飛機就走嗎,還是小跑走的……
“媽的,談戀愛了不起?奴役員工有意思嗎!”孫慶憤慨道,吐槽完還是非常乖巧的給邵恩發了條訊息,“師父慢走,給師妹帶好。”
邵恩的車停在機場停車場,出來後直接開走的,晚高峰的好處就是往外湧的多,從郊外往市內開到還算通暢。
在不太充裕的時間裡,邵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回家洗了個澡,換了件襯衫,甚至沒忘了噴香水。
路過花店的時候,還停車買了束香檳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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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扣弦跟吳賢面對面坐著,誰都沒把酒倒進杯裡,而是扭開了瓶蓋就著瓶子喝的。
高度白酒辣嗓子,酒入愁腸,吳賢才又啟口自嘲道,“為了錢唄,還能為了什麼?徐扣弦,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有這樣優越的資本,從小就擁有良好的環境,不必為了生計憂心的。理想主義公平正義誰不會喊,可大家是要吃飯的。這些年坊間流傳的表情包你看到過嗎?要飯,精通民商法,刑法,憲|法。”
“呵呵。”徐扣弦啞著嗓子笑了,又灌了自己一大口,紅著眼圈講,“吳賢,我曾經喜歡過你,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就算後來這些年我們沒再聯絡過,也不再喜歡了。可你在我心裡也依舊是當年溫潤如玉,值得我用心去敬仰的學長。”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選在這裡吃飯嗎?”徐扣弦自問自答,“因為從這裡到政法研究生院,直線距離五百米,你研二時候從昌平校區搬到海淀校區,那時候我們已經不聯絡了,可我還是偷偷來這邊走過一圈。”
“你還記得嗎?我們唸書時候每天都要走過的那條道叫憲|法大道,每節課下課前要起立給老師鼓掌,這些都是入學第一天帶我參觀校園時候,你告訴我的……”
徐扣弦捧著酒瓶仰頭,她喝的急,白酒入喉瞬間辣的嗆出眼淚,氤氳水汽浮現出當年入學宣誓時候的場景,青蔥少年跟少女們握拳讀誓言,讓人熱血沸騰。
“當我步入神聖政法學府之時謹莊嚴宣誓:我自願獻身政法事業熱愛祖國,忠於人民嚴於律己……全面發展揮法律之利劍,持正義之天平除人間之邪惡,守政法之聖潔積人文之底蘊,昌法治之文明為社會主義建設和人類的進步事業奮鬥終身!”(下注)
她低聲念著宣誓,語氣哀婉,每一個字都念的用力,每讀一個字,都是在同往昔年少揮手作別。
吳賢伸手去搶徐扣弦手裡的酒,沒能搶到,他指骨緊緊的捏著酒瓶,悶聲道,“你別喝了,況且,你覺得我髒,那邵恩又能比我乾淨到哪裡去?”
到了此刻,還不忘了拖別人下水,共沉淪。
眼前漸漸從模糊轉向清晰,有水滴撲在手背上,徐扣弦面無血色,抽過包,拿出晚上躊躇很久才下決心買的憲|法,掏出來拍在桌上,冷冷道,“你根本就不配跟我說邵恩,我畢業典禮那天你也來了,你還記得那天的畢業致辭嗎?當時很多畢業生都聽哭了。”
“怕是不記得了吧,那我複述給你聽好了。”徐扣弦笑了,嘲諷之情溢於言表,“如果有一天,你無力抵禦沉淪,淪為鷹犬,逆行在法治的道路上,母校將會喊你回家——去‘抄憲|法’。”(下注)
徐扣弦站起來,剛剛正襟危坐太久,她沒站穩,扶著桌子身型有些晃動。接著徐扣弦把那本厚重的《憲|法》拿起來,用力的摔在桌上,聲響巨大,鄰桌側目而視,徐扣弦瞪回去,撂下一句狠話,“吳賢,從今往後大路兩端,希望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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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扣弦不記得她是怎麼下的樓梯,當年是真情實感的喜歡過吳賢,後來也是真的不喜歡了。
可不喜歡歸不喜歡了,在法學這條道路上,吳賢是給過她很多幫助的人,亦師亦友,鼓勵著她一路走下來,曾幾何時,她對吳賢說過,想成為想師兄一樣的法律人。
此刻血淋淋的真相攤在面前,任她瞻仰。
曾經所相信的一切,都湮滅成粉末。
對於普通人來講,最大的悲劇是什麼呢?
不是死別,那是自然規律,無可厚非:不是孤立無援,這場人生是自己的,有些路註定只能自己匍匐前進。
而是理想在某一瞬間被突然實現或者被全部打破,就如范進中舉當日即瘋。
又如徐扣弦當初那麼喜歡,那麼信任的吳賢,不過是自私自利罔顧法紀的螻蟻。
徐扣弦此刻正扶著樓梯把手緩慢的下樓,她鞋子跟不算高。若是平日,七釐米的高跟蹬在腳上,也能如履平地。
可現下渾身無力,下起樓來都覺困難,徐扣絃索性脫了鞋子拎在手裡,光腳往外走。
她走的極慢,還在一樓的衛生間抽了紙巾對鏡擦臉,順便利落的給吳賢來了套拉黑刪除全家桶。
不同於飯店裡的大理石板,外面的瀝青路面膈腳,徐扣弦喪氣的站在原處垂頭給邵恩打電話。
手機鈴聲由遠及近的響著,先是有熟悉的檀木氣息湧進鼻腔,徐扣弦微微抬頭,入目是雙擦的鋥亮的皮鞋,再往上是扣到頂扣到法式襯衫。
邵恩抿著薄唇,眉骨高挑,居高臨下的鎖著徐扣弦,看了半秒,眸色愈深,柔聲道,“怎麼弄成這樣?”
酒氣突然頂上了頭,徐扣弦揉了揉眼睛,瞪大,她的眼睛本來就圓,眼尾垂著,標準的杏眼。
故意睜大的時候會在美豔的臉上平添幾分可愛,徐扣弦扯著邵恩的袖子,軟聲驚喜道,“你來接我回家了呀。”
邵恩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俯下身,手臂繞過她的纖腰,微微用力,就把徐扣弦整個人懸空公主抱了起來。
心頭跟微涼夜風讓徐扣弦由內而外的發冷,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徐扣弦不知饜足的蹭蹭,把腦袋埋在邵恩的頸窩,汲取他身上的氣息,迷迷糊糊道,“你好暖和呀。”
邵恩正抱著人往停車的地方走,聽懷裡人這樣評價,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是被當暖爐蹭呢?
“喝了多少?”邵恩溫柔的把徐扣弦放進後座,又把外套捲了幾圈當抱枕給她墊著,讓她整個人都能半躺著舒服點。
徐扣弦指尖比劃著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