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下意識地反駁道:“他不會的。”
方如是冷哼道:“歲月無常,人心易變,你怎麼確定他不會?”
姜虞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影影綽綽的畫面——
長劍映月,刃寒勝雪,“噗”的一生刺入她的胸腔。
男子眸底泛紅,緊緊貼著她的身子,臉上青筋暴起,形容癲狂,發狠似地質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你要我的命,說一句便是,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什麼……”
姜虞驀然呆住,等回過神來,伸指往臉上一揩,觸到滿手溼涼。
方如是聽到低微的哽咽聲,還以為是自己將人數落哭了,心中忽然騰起一股煩躁之意,毫不客氣地掐斷了靈力。
通靈法陣上的靈光慢慢黯淡下去。
姜虞還沉浸在剛剛那剜心一劍中,久久無法從悲傷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到底是什麼?那到底是誰的記憶?
正思索間,忽然聽到江府各處吹起警報竹哨,哨聲尖銳,直刺耳膜。
姜虞知道這竹哨代表的是有外敵來襲。
她匆忙收起通靈法陣的法器,大步朝院子外走去,才出院門,就碰上同樣被哨聲驚起的問雪夫人和姜玉善。
此刻雨還沒有停,天色陰沉,牛毛細雨濛濛灑落。
三人結伴,跟隨人流大潮而行,不多時便見江氏弟子衛隊集結在前院,一眼望去,人頭攢動,或持長劍,或握精弓,或身負天機匱,人人俱是嚴裝整肅。
負責兵衛調遣的長老帶上這一行弟子,開啟府門,出府而去,直奔外城城樓。
姜虞環顧四周,卻並未見到江玄蹤影。
她心裡一跳:江玄離開前,不是說天亮的時候,便過來找自己嗎?現下已然天明,如何不見他人?
正在此時,又有幾位長老匆匆從內院趕出來,姜虞迎上前攔住其中一人,拱手問道:“司儀長老,如何未見到思餘?”
司儀長老一看見姜虞,當即雙眼放光,面露喜色,抓起她的人,將她拖到僻靜的角落裡。
“姜二小姐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不知姜二小姐可有見到家主?我們方才在府裡都找遍了,完全尋不到家主行蹤。”
姜虞憶起晨間二人旖.旎情形,知江玄素性好潔,多半會回四合居沐浴更衣。
只是自他和自己分別起,也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這麼短的時間裡,他怎麼會突然不告而走?
姜虞反攥住司儀長老的衣袖,道:“走,回四合居!”
二人回到四合居中,幾乎掘地三尺,又翻查了一遍,最後在書房門檻附近一條隱蔽的地縫裡發現了新鮮的血跡。
姜虞立刻趴到地上,用手指抹了點血,舉到鼻端嗅了嗅。
鐵鏽味中,還藏著一絲淡淡的朽腐之氣。
姜虞臉色煞白,跌坐於地,喃喃道:“怎麼可能……”
江府上下防衛森嚴,江玄自身又警覺機變,身在府中,還有什麼人能傷到他?
是誰?
難道是支援江玄的長老中有人叛變了?
不對……
忽地,姜虞腦中似有一道白光閃過,一個名字浮上心頭——沈危。
雖然她已經無法確定自己的記憶到底是真是假,卻記得江玄最後的結局——進兵攻入天督城,自爆靈體炸燬了玉京山脈上的所有洞天福地。
司儀長老蹲在少女身旁,見她嗅過那血之後,陡然變了臉色,心下便是一沉。
“是家主受了傷?”
姜虞卻不回答,反問道:“方才府中鳴警,難道是西門家的人來襲了?”
司儀長老答道:“西門家集合了一幫世家,洶洶而來,在城外叫陣,言稱要靈州江氏交出殺西門聞弦的兇犯,否則便傾全族之力,強攻靈州城。”
江玄人才失蹤,西門家便大舉來犯,時機太過巧合,這說明江府中一定有人與其裡應外合。
能被江玄留在身邊的人,早就經過無數輪篩選,即便真有人心生二意,多少也會搖擺不定一陣,不可能那麼快便叛變。
那麼這個內奸,只可能是脫離了江玄控制的人。
可是有個問題姜虞想不明白:如果沈危是西門聞雪的同夥,他為何在大婚上要出手幫他們,還口口聲聲稱會站在江玄這邊?
這般行事,不是自相矛盾嗎?
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報——”
四合居外忽然有個弟子衝了進來,朝二人一拜,秉道:“司儀長老,城外有不歸寺僧人,自稱是不歸寺戒律堂的僧侶,請家主出面一見!”
第129章 東海封印
姜虞聽完那弟子回報, 知道不歸寺已然被捲入其中。
姑母所言不差,這件事情並非尋常江湖恩怨,或者民間仇殺, 而是涉及到世家宗派之間的利益牽扯, 西門家不會讓步,也不能讓步,一旦靈州江氏扛不住西門家的攻勢,則江玄危矣。
然則不歸寺的僧人在城外投帖求見, 江玄卻不能不出面。
可當此之際,江玄卻無故失蹤。
若他不能出面與西門家之人對峙, 不歸寺很可能偏聽偏信,輕信了西門家的一面之詞。若他失蹤的消失走露風聲, 則屆時江府必將人心渙散, 靈州江氏潰敗,指日可待。
好狠毒的一招釜底抽薪啊。
姜虞怒火如燒, 身子微微發抖。
可她不敢把自己的猜測輕易流露出來, 誰知道這附近有沒有沈危的眼線呢,若沈危發現她猜到了真相,會不會殺人滅口, 會不會加害江玄?
姜虞不敢深想,摒退報信之人後, 轉頭將自己的謀劃說與司儀長老聽。
“此事絕不能走露半點風聲。先將四合居封鎖起來, 除了我和姑母,還有思餘倚仗的幾位長老, 其餘人等均不許隨意出入此間。對外便說思餘劍傷未愈, 需要靜養,若不歸寺僧人求見, 就請他們派一代表,入府相見。”
“另外還有一事,請請長老速速書信一封,去江家老宅請太太太叔公,請他老人家來靈州掠陣。”
那位神秘的九叔公“有”一張和思餘一模一樣的臉,若真的逼到沒有辦法的地步,還可以請他暫時假扮成思餘,穩住局勢。
姜虞做下這兩樣安排後,便和司儀長老分別行事。
她偷偷回到前院,找到問雪夫人,將江玄失蹤一事和自己的猜測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