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人這會肯定在實驗室,拉開大門就想往外跑,卻被門口的守衛攔住了去路。
“小少爺,外面很危險,負責人吩咐過您不能出門。”
楚忻澤失魂落魄的道:“我……我要見哥哥,我要見哥哥。”
守衛見他鞋也沒穿,以為他是做惡夢了,想著孟子騫對人平時那種毫不掩飾的愛護,只能安慰道:“負責人很快就回來了,您回去坐會兒,不然負責人看到您這樣,又該擔心了。”
‘小澤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然哥哥會擔心的。’
耳畔似響起男人溫柔的聲線,楚忻澤似這才發現自己赤著的腳,似乎生怕自己這般沒有照顧好自己的模樣被男人看到,對方又會心疼難過,他立刻轉身回到了客廳。
沙發上楚忻澤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枕在蜷起的膝蓋上,赤著的腳暴露在空氣中,十個腳趾頭都似主人般,不安的蜷縮著。
想著剛才的那個夢,想著自己走失的這十多年,想到當初那個在意著自己的哥哥,淚水無聲的自眼眶中顆顆滑落。
……
換上了白大褂,走到實驗臺前的孟子騫,看著實驗床上不過短短月餘,為配合藥劑藥效發揮,被折磨的似厲鬼般的人,那雙向來溫柔的雙眼,無波無喜,平靜到詭異。
不同於曾經他出現的瞬間,那雙眼睛總會在他出現的第一秒,將愛慕痴迷的目光全部集中放到他的身上,現在的那雙一點點移向他身上的眼睛裡,閃爍著的主人自己都未覺察到的恐懼與害怕。
白知非看著眼前這個他至始至終都愛到骨子裡的人,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他的唇角永遠帶著令他心動不已的笑,眼睛裡盛放的溫柔像是春天裡的光,似乎碰一下都會暖到心尖上,但是隻有白知非知道,那裡根本不是暖到心底的灼熱,而是足以凍裂靈魂的無情與冰冷。
白知非一直都知道,孟子騫的主場是實驗室,在這裡孟子騫就是天,孟子騫就是地,孟子騫想讓他生,他就能生,孟子騫想讓他死,他就必須死。
短短几個月來,他嘗試到了從雲端跌入到無邊的地獄,每分每秒,伴隨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與瘋狂,曾經隱瞞著的所有陰暗,他整個人生幾乎全部暴露在陽光下。
這幾個月來他幾乎是生不如死。
只是,他不懂。
“為……為什麼?”
哆嗦著唇,用著嘶啞粗糲的聲音,白知非問出了這幾個月來最想問出的問題。
為什麼會這樣,騫哥哥,為什麼你會這樣對我,為什麼,你不是說過知非是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嗎?你不是說過的嗎?
似乎是看懂了那雙眼睛中所有情緒,孟子騫抬手撫上了對面人那張臉。
而覺察到薄薄的塑膠手套,撫上自己臉的觸感,被禁錮的全身不能動彈的白知非止不住的一抖,眼底本能的露出驚恐的情緒。
短短几個月來,他已經恐懼於任何人的接觸,哪怕是他曾經最渴望的這個男人。
似乎愉悅極了他這種不受控制的本能惶恐,孟子騫唇邊劃開抹淺淡的笑,“為什麼?因為……你想殺他。”
瞳孔倏然收縮,直到這刻白知非終於明白,原來兜兜轉轉到最後,原來所有的一切竟然都轉到了最初開始的那人身上。
“我曾經在心裡承諾過,不會容許這世界上有任何人再傷害他一分一毫,沒有人可以。”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底閃著一種旁人無法插足的溫柔,似乎人生中所有的愛意與情緒,全部都為那一人傾注,而旁人就算窮極一生,也分不到一絲一毫。
白知非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眼前這個他愛到卑微的男人,願為他獻上靈魂的男人,提起那個人時,眼底閃爍著的那種柔軟的色彩。
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孟子騫。
不同於四年來見慣的笑,好似一朝由刻板的照片到真實可觸控的過渡,原因不過是提起了他心中的那個人。
白知非忽的覺得整顆心疼的厲害,比這幾個月來體內那種蜂擁的撕裂更疼上千倍萬倍,這幾個月來,他無數次為這人找的藉口,無數次自我催眠可能有的苦衷,在這瞬間啪的一聲徹底化為泡影的破碎。
整整幾個月,精神處於極度緊繃的他,這刻終於像是崩到極致斷裂的弦,源源不斷的淚水齊齊湧出的同時,也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他什麼都不做,就有那麼多,我做了那麼多,卻什麼也得不到,他只是個一事無成的蠢貨,除了那張臉,他什麼都沒有,他根本配不上你,他不配得到你的一顆真心,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什麼這些年來,你從來不願意對我真心的笑一次,從來不願意看我一眼,騫哥哥,知非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你,為什麼你看不到我,為什麼……”
然而聽到這話的孟子騫臉卻驀地沉冷了下來,那雙看著淚流不止人的眼睛,冰冷到幾近毫無機制。
“跟他比,你配嗎?”
雙眼似因為不可置信瞪的凸出,滿布著紅血絲浸著源源不止的淚水,模樣看起來狼狽的駭人。
張著唇,白知非似乎想反駁些什麼,似乎想告訴面前的人些什麼,似乎想承諾的說些什麼。
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我可以改,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只要你不愛上除我以外的人就好,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用說起他時的那種溫柔,說起我,看著我,想起我,像放他在心上一樣,將我放在心上就夠了。
但是,還沒來的及開口的話,卻在對面男人張唇吐出的話語中徹底失聲。
“從一開始,你不過就是個工具而已,而他是我這輩子都想好好守護的掌中珍寶,本來你一直聽話的話,還打算讓你一直活著的,畢竟原裝才是最合適的,但是,你偏偏一次又一次的算計他,傷害他,既然狗不聽話,那就……”
“殺了好了。”
殺了好了。
輕飄飄的四個字。
白知非就這樣看著男人眼底含著能凍傷人靈魂的溫度轉身,他脫下手套的動作還是那樣的優雅,就像曾經一樣完美無暇,然而不同於曾經,現在的他如同雕像般不停的流著淚。
源源不斷的淚水自眼尾處淌下,沾溼了他的短髮。
他是特殊的,最特殊的,原來他是最特殊的那個工具,現在殺了就結束了。
感受著手術刀劃破面板,帶來的那種無邊痛苦,感受著整顆心臟似在這顆被徹底碾碎的絕望,白知非忽的想到了那個擺脫不了的夢中,他被無數個不知明的怪物攻擊,按在地上啃掉身上的血肉的畫面。
他沒有被怪物一口口啃掉身上的血與肉,卻被他珍放在心尖的這個男人一刀刀凌遲的解剖,不過為了他從來看不上的那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