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這樣,那我明日便遣家奴回去說一聲,其餘的等放榜之後,我親自上門來談舍弟的婚事。”
之後,湯旭藍和孟續成又談起功課和趕考之事,欣然說好結伴同舟,孟柿不再說話,這麵館多年前她來過一次,也是這般生意興隆,如今再來,不免又想起些前世的事,看著漆水不再嶄新卻透著溫和的桌面,心裡感慨。
湯旭藍很細心的為她重新要了一碗雞湯銀絲面,這回她好好的坐著一口口吃了。
對面的目光似有若無,是坐在那話很少的鄧括,他在看她,她知道。
前一世她見過他七八次吧,每次都有長輩在場,他也算長輩,除了孟續成,其他幾個在他眼裡都當做小孩子,年節他若在,也會給每個孩子準備紅包,出手闊綽!
她記得十一歲那年的元宵節,同孟榴在院子裡追逐,光顧著後頭沒看前面,圓洞門的門檻高出那麼一寸的樣子,腳下一絆便向前撲去,正想著定要摔個嘴啃泥了,卻跌進一個溫暖懷裡,一雙大手扶起她,頭頂傳來一個冷靜又自持的聲音“還這麼淘氣?”
孟柿抬頭打量他,從稜角分明帶著青須影的下頜到挺直的鼻樑,深深的眼睛,她愣了,從沒有看見一個人的眼睛像潭水,水裡還倒映星子……任由他把自己放正了,他彎腰擠出個哄孩子的笑,儘量顯得慈祥一點,“過年又長一歲,四小姐可要小心,走路看好腳下”
孟柿想說是六妹妹追我,一回頭,孟榴早跑沒了,院角掛著紅紅的燈籠似乎格外的亮,蘆花婆小跑著過來拉她,對他行禮道謝,他隨口應了一聲又看一眼她,向孟燕集的書房走去,大約是從那日開始吧她開始關注起他來,若得知他來了孟府,必要想辦法跑出去,哪怕遠遠看上一眼,偶爾也會假裝不期而遇和他打個照面,儘管他確實不愛笑,但是總能給孟柿一個類似大人給孩子發糖果般的清淺笑容……
那笑容有時會在夢裡看到。
如今,十六歲的桂小伴在他眼裡還算不算孩子呢。
告辭了湯旭藍,幾人打道回府。天上掛了個淡白的月亮,馬車路過熱鬧的司前街,人多便行的慢,孟柿撩起簾子一看,好巧不巧看見個賣金魚的老叟,面前放著三個青花瓷缸,她沒忍住手伸出去哎了一聲,孟續成聽了便叫車停了。
“什麼?”孟柿期待的看著他不說話。
他探頭一看便知道緣故了。
“買金魚?”
孟柿眼睛亮亮的點頭,她下了車一路小跑,後面兩人同時道:“慢些”,孟續成奇怪的去看鄧括,鄧括故作無事,走在最後一個。
孟柿蹲在地上來來回回的看,挑準了,然後伸手接過篩網自己撈,露出那一截手腕在夜色裡白到像在發光!
鄧括瞥了一眼,又讓他想起年少懵懂時寫過的詩來……不禁想,以前看那麼多經史子集有什麼用,到了美人面前,只想的起情詩豔曲來。
很快小瓦盆裡便躺了一條龍睛一條珍珠鱗,孟柿也不管身後那兩個揹著手錶情各異的男人在看什麼,終於選好了,老叟將稻草繩穿好提起遞給她,她這才想起,沒有錢啊……
便看著兩個男人,孟續成已經遞上一塊碎銀子,老叟把手在褲腿上蹭蹭,接過來發傻,“這個……我沒得找,少爺沒有銅錢嗎?”
孟續成道,沒有銅錢。
“好辦!”
鄧括上前,從孟柿手裡拿過篩子,彎下腰在缸裡選了一對緊緊依偎,花紋對稱紫色的蝶尾,往孟柿的小瓦盆裡一放,兩條魚兒一齊滑進去,一齊歡跳著濺出水來,始終也不分開。
“就這樣,走吧”頭頂傳來他的聲音似乎有點溫柔。
買了魚後,一路上小姨娘的心思就全在魚上,鄧括看著她像呵護孩子一般的仔細忍不住問:“有這麼喜歡?”
孟柿頭也不抬,“是呢……看著他們遊得自在,我就歡喜!這輩子若有緣,要去江河裡游水,去山頂看日出,在北國下了大雪的平野上騎馬”
感覺到身邊的孟續成格外沉默,她頓了頓,“說說而已,當不得真的,讓二爺笑話了”
鄧括指著那兩條紫色的蝶尾,“這兩條可是我的,一定不能養瘦了”
嗯?孟柿聽了抬頭看他,眼光似露珠晶瑩,“可這是二爺給的錢啊”
鄧括胸口一悶。
算的這麼清楚?怎麼你二爺給我付兩條魚錢還不行了?今兒出這趟門又是為了誰,那妙目看他一眼便知他不悅,忙說:“七爺的,七爺的,我一定好好養,七爺放心!”
孟續成圓場:“七爺自己挑的,當然是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自己的兒子我都愛,成哥兒,括括,湯旭藍也不錯啊,大家都可愛行不行?嘿嘿,這麼多字,看到這裡還沒收藏的寶貝趕緊加一個吧。
☆、被推
下車進了大門,鄧括要往蒸露園去,小廝見山坐在廊下靠著廊柱打盹,一見他來了放下雙腿,揉了揉眼睛迎上去,“七爺你可算回來了,你去哪兒,怎麼不帶著我呀?我晚飯都沒吃一直在等你!”
鄧括搖頭,“誰讓你等了?”說著將一提點心丟給他,是孟柿在看金魚的時候他買的棗泥餅,又朝孟續成和孟柿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月色如水,那兩人都穿著淺色衣裳向他行禮,有一種飄逸之感,小姨娘忽然有點良心的嫩生生道:“多謝七爺!”
嗯,這還差不多,鄧括轉身走了,見山一邊拆麻餅紙一邊跟著嘟噥:“這個姨娘可不簡單,二爺很是寵愛啊,收了沒兩天居然就帶出去玩了”
話音剛落麻餅盒子就被奪了回去,“別動,誰說給你的?”
……
這頭,兩人離著青茂居還有幾米,香草已經匆匆跑過來,“二爺,太太在裡面,已經等了你好久了!趕緊想好了怎麼說”
孟柿腳下一頓,魚盆的水灑了出來,香草忙接了過去。
孟續成轉頭對她說:“莫怕,我在,太太不要緊的”
誰說不要緊的?
郗氏緊閉著唇雙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像老祖宗畫像一般坐在屋裡,身旁站著幾個貼身伺候的人像背光一般,冬娘一見他們來了,忙上前道:“二爺可回來了,晚飯吃了不曾?外面熱不熱,趕緊去擦把臉吧”
郗氏哼了一聲,孟續成回過來請安。
郗氏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的孟柿,說,“我可是小看你了,怎麼這一段關得腿癢了?這小院小屋還放不下你呢!過來沒幾天就敢攛掇著爺們帶你出去閒逛!你知道他明兒要去哪兒?他要去金陵趕考!”
“跪下!”
孟柿遲疑一下,正打算撩裙襬,一旁的孟續成撈了她一把,將她拎直了。
“母親您弄錯了,並不曾閒逛!而是……”他想著湯家的事可能不方便說,孟柿已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