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照偶爾交流幾句,言語間雖不至親密,但也未曾隱著那些傷人的暗話。
到兒媳們表演節目之前,姜域照例要退了,臨走前還讓蘇得意把桌上的山楂蜜餞裝一些,他說這個好吃,想帶回去嚐嚐。
我忍了好幾下,卻還是沒忍住,推薦道:“六王爺,這是從宮外,阿見點心鋪子裡買來的,老闆經常會做些新花樣。你若是喜歡酸甜口的東西,可以提要求,她會單獨給你做。”
姜域緩緩抬眸。
蘇得意趕緊補充,順便把裝好的蜜餞遞給他:“對,是在寶食街,老闆叫王多寶。”
姜域俯身拜了我,嗓音恬淡,還帶著春風拂面般的柔軟:“多謝太后告知。”
等他走後,姜初照突然轉過身來,於清輝燈影中問了我一個問題,臉上明明笑嘻嘻的,可不知為何,聲音同姜域比起來,卻像是淋了夏天餓大雨,每個字都充滿了鮮明的水汽:“太后知道朕喜歡吃什麼東西嗎?”
我微怔,然後和藹地看著他,一一列舉:“醬豬蹄,江米糕,麻辣兔頭,炸豆皮,脆皮烤鴨,松子鮮蝦飯……”
“都不是,”他笑了一下,神情分外恍惚,嗓音裡的潮溼感也加重,像是受了委屈,想哭卻不能哭,“是桃花酥。年少時你同深海哥哥親手做的,我嘗著很好,是以每年都很期待你生辰那一天。”
“怎麼還叫哥哥?一點規矩都不懂,”我瞪他一眼,嚴肅指正,“現在他可是你二舅了。”
姜初照臉上神色一卡,之前的大雨像是遇到了熾熱驕陽,於是雲消霧散,風息雨霽,周身溼淋淋的水汽也跟著消弭。
他捏著酒盞憤慨轉身,舔牙咒罵:“朕再跟你說這些,朕就是烏龜!”
之後,兒媳們準備的節目都很好看,禮物也都很用心,讓哀家很喜歡。
最讓哀家激動,便是雲妃送的滿滿一大盒、整整二十本的《墨書巷》,我用錦盒蓋子擋著粗略翻了一遍,每一本都有主打故事,激動得差點當著兒媳們的面猴化,好在是姜初照在旁邊提醒了我,讓我注意影響。
除此之外哀家還格外喜歡嫻妃表演的胡旋舞。
儘管之前都看過一遍了,卻依然覺得很好啊。
她現在雖比之前豐腴了一些,但也因為胖了,所以更白更飽滿,像是佛畫上的雍容神仙一樣;卻又在轉起圈的時候,變成嫵媚的妖精頭目,帶著一群小鈴鐺、小金鐲、小綵帶轉動,身上的每一件東西,包括她自己,都是鮮活的,靈動的,熱烈的,綺麗的。
看著這樣的舞,就忍不住想喝酒,又因為食案上放的是今夏新釀的葡萄酒,嘗著格外的清爽甜香,於是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嫻妃轉了好久,已經厲害得和阿香差不多了。
我那身衣裳比她這身更好看,特意打造的首飾妝戴比她的更明豔,可至今還壓在箱子裡,沒有拿出來呢。
不知道姜初照什麼時候發現的,他探過身來,慌慌張張地問我:“太后怎麼落淚了?”
我在漫天的酒氣和斑斕的光影中茫然了片刻,怕兒媳們看到,趕緊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嫻妃她跳得太好了,哀家有點想……有點想念阿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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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到
嫻妃跳完舞, 就到了餘知樂的節目,她照例是表演彈琴的,只是這次還有另一個人坐在她後側方, 用另一把琴為她作和。
這讓我有些驚訝,因為此人是個男人。
饒是醉眼朦朧,可看到他笑起來時露出的兩顆奪目的小虎牙,我還是確認了他的身份——
小如公子?
姜初照看著我把眼淚都抹了去, 才輕聲細語地解釋:“這位是教坊司新招的樂師, 琴彈得很不錯,聽說……《六合》就是他寫的。”
入眼處,小如公子已經整理好琴案,端端正正地坐著, 可目光卻一直放在餘知樂的身上, 沒有半分移轉。
我不由地泛起一陣心慌,趕走面前燻然大作的酒氣, 一邊瞧得仔細些,一邊皺眉問姜初照:“除卻這些,你還曉得他別的事嗎?”
姜初照淡定從容如一條老狗, 甚至恢復了愜意的姿態, 把胳膊肘搭在了軟靠上:“譚雪如, 十八歲,江南巨賈譚峰的小孫子, 十歲時隨父母遷居京城,入宮之前在樂坊裡當過琴師, 去戲團演過乾旦,到茶館做過說書先生。上個月剛被他父親攆出家門,就來參加了教坊司的秋考, 被大樂正相中,所以現在是樂師了。”
本想問一句他為何知道得這麼詳細,後來就想到老皇帝在位時,教坊司有位樂師曾跟一個妃子勾搭上了,自此教坊司招人都得皇帝陛下親自過目。
“哀家倒不是想聽這些……”我看著前面已經雙琴合奏,分外和諧的兩個人,忽然有些牙疼,不知道如何提醒我這傻兒子,今夜秋月,明宵春光,後日他頭上就可能長青草。
哀家這廂還在惆悵著該不該把小如公子和餘知樂的淵源告訴他呢,他卻突然笑了,放下酒盞衝我欣喜挑眉,講出那件八卦:“太后知道嗎,容妃曾經拒過譚雪如的婚。那年他十四歲,現在十八了,也沒再去別家提過親,想來對容妃還是念念難忘。”
說這些的時候,竟然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擔憂。甚至不但不擔憂,反而很期待某些大事發生。
“知道他對容妃難忘,你還讓他來中秋宴上彈琴?還跟容妃一起彈?”我酒醒了不少,忽然覺得有些看不透了,“陛下這是唱的哪出?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你這臉可往哪兒放。”
這條傻狗卻更加喜悅:“誰讓她撒謊給朕侍寢了,朕倒是巴不得她倆能看對眼,好一起出宮去,”他酌了一口酒,眯眼微笑,“希望這天來快些,不然總擔心她又做出什麼事兒來,朕雖然是男人,但也挺害怕的。”
“……”我覺得很荒唐,“你怕什麼?她長得這般好看,即便真的睡了陛下,陛下還能吃虧嗎?”
他睨了我一眼,聲音壓得極低,卻還是讓我聽出了罵我的語氣:“男人的清白就不算清白了嗎?母后一開口就是老雙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