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的。
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當真不是念書的料,看見書卷上的字就頭疼,寫字又累得很,書背不過去了或是字寫不好了,還要被私塾裡那位每天都板著臉的老先生打手板。
簡直是他童年噩夢。
後來進了私塾不過一年時間,他對私塾徹底厭倦,僅次於每次生病時苦死人的藥汁。在一哭二鬧下,他那祖父實在拗不過,自此他終於擺脫了私塾和那位愛打他手板的老先生。
是以,看看育嬰堂的這些孩子每天興致勃勃地進學絲毫不顯厭倦的模樣,程紀實在不能理解。
“自然好,”平安想都沒想點了點頭,眼睛在這一刻亮如星子,“程哥哥,原本我想著,等過了十歲離開育嬰堂,就去一些酒樓店鋪當個小小的夥計,等到賺到些銀子,就買塊地,蓋間屋子,或許等再大些,攢些錢還能討個媳婦。”
程紀聽得忍不住撲哧一聲,伸手在平安腦門上彈了一個腦瓜崩,“你才多大,就想著討媳婦的事了!”
平安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們好幾個夥伴都是這麼想的。程哥哥你看,我們沒爹沒孃,也沒有兄弟姐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讓自己努力活下去了,再想其他的。”
程紀笑意微頓。
平安揚起臉,看著對面知行學堂的方向,這段日子養得帶了些嬰兒肥的小臉上帶著滿滿的感激,“而現在,我們每天能吃飽穿暖,認字學醫,這些我們以前做夢都不敢想。”
“衛二小姐說,書能明智,字能識人,且它們從來不挑人。只要你想,書和字都能成為你的世界。世界廣袤博大,我們若能夠窺見其中一絲半點,便會覺得自己跟一粒塵埃一般渺小。越是覺得自己渺小,就越能看見世界之大。”
“我想讀書認字,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
“溫先生也說,大醫精誠,醫者仁心。為醫者,心誠,博學,專精。扶危濟困,死中求生,可以醫人,可以醫世,可以醫心。”
“若是能夠選擇自己將來能做什麼,我想成為一位醫者。”
拍了拍懷裡的布包,平安笑得一臉滿足,他現在已經在為自己的選擇去努力了。
“程哥哥,你呢?你將來想做什麼?”
方才平安那一番話讓程紀沉默下來,這會聽見他突然這麼問,下意識道:“我······”
‘我’了半天,他嘴巴卡殼了。
平安等了一會,偏頭看了看西邊快要落下去的太陽,忙抱著布包站起身,“程哥哥,我要先走了,趁著還有點太陽光,還能再背幾個藥草。”
程紀鬆了一口氣,忙擺擺手,“快去吧。”
看著那孩子急匆匆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飛奔的模樣,程紀揮著的手頓了頓,僵在半空中好一會,才慢悠悠放下來,垂下眼睫,低頭自言自語道:“我將來想做什麼呢?”
“也不對,我怎麼跟一個小孩子比起來了,我已經大了呀。”好一會後,“可是,我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呢,這麼說來,我是不是比個孩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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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平安吃了早飯匆匆趕去學堂。
昨天有一篇草藥篇幅有些長,他又想全部背完,索性熬了一會,早上差點起晚了。
“平安。”剛出大門,就聽熟悉的喊聲。
“程哥哥?”
程紀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會了,看見平安忙叫了一聲走過去,但表情卻是有幾分躊躇,直到走到近前才下定決心般道,“平安啊,你今天能不能帶我去學堂裡看看?”
“好啊,”平安腳下沒停,想也沒想點點頭,“對了,程哥哥,你想清楚將來想做什麼了嗎?”
程紀步子一滯,輕咳一聲,臉皮有些曬然,“還沒有呢。”
“沒事,”平安擺了擺手,“衛二小姐說過,這事不著急,可以慢慢想慢慢看,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喜歡做什麼呢,也有的人直到老了才想通自己到底喜歡什麼。一輩子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喜歡做什麼的人呢,可以先想想自己想要做個什麼樣的人,是庸庸碌碌過一生,到頭來連個值得懷念的事都沒有呢,還是主動去做些事留下些東西,至少老來有個談資有個念想。老了才想通自己喜歡什麼也不怕,只要人還能動彈,就不算晚。當然最幸運的還是早早就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的人,他可以一生都為了一個目標去努力,一個時辰乃至一刻都不虛度,每一天的光陰,都是有價值的。”
“是,是嗎?”
程紀神色有些怔然,下意識隨著平安的腳步踏上面前的臺階,又穿過大開的學堂大門。
迎面便見前方穿著各色袍子的孩子們步履匆匆穿行在平整的道路之間,人人眼眸晶亮,分外有神。
又聞耳邊響起一聲鐘鳴,聲音清亮悠長,振聾發聵。
第64章 臉好疼【一更】
知行學堂的最深處,有一處小院。
小院以一道月亮門隔開,門邊栽了一棵桂花樹,探出牆頭一部分枝丫。
正值金秋,桂花已經開了,點點金色綴滿枝頭,間或一陣風吹過,花瓣簌簌而下,不一會便在地上鋪了一層黃澄澄的毯子。
院子裡擱了一把椅子,設計成可坐可躺可半躺的樣式,鋪上一層柔軟的錦緞,坐在上面搖搖晃晃間,如墜夢中。
衛晞此刻就半躺在椅子上,聞著空氣中香甜的桂花香,在半上午最令人舒服的陽光下昏昏欲睡。
小七提著一個籃子腳下生風地進了院子,看見正閉目養神的衛晞,忙放輕了步子。
倒是衛晞還沒徹底睡熟,鼻端聞見空氣中突然多出來的一抹甜香,眼皮子下意識地動了動。
“八寶鴨,還有桂花糕。”
小七腳下一頓,“小姐,您醒了?”
衛晞伸手拿開覆在面上用來遮光的帕子,盤腿坐起,朝小七勾勾手,“太香了,饞醒了。”
小七笑著把籃子放在一旁的藤編桌子上,從蓋得嚴實的籃子裡取出兩個盤子,正是已經切好的八寶鴨,和一疊黃澄澄捏成花瓣形狀的桂花糕。
衛晞捏了一雙筷子,視線在兩個盤子上一掃,舔了舔唇,“如此美味怎麼能沒有酒,小七,咱們偷偷拿過來的那一罈青梅酒呢?”
小七手上一頓,“小姐,您才十一歲,好酒不好。”
衛晞伸了一根手指頭,“就一杯。”
這兩句話兩人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最後都是小七妥協,“我這就去倒。”
衛晞當即笑得志得意滿。
小七去屋裡倒酒,月亮門外撲簌撲簌兩聲響,衛晞扭頭看過去,“誰?”
不出片刻,月亮門兩邊一左一右各探出一張猛一看一模一樣的小臉,這會都在朝她討好地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