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開口,曼達煩躁的說:“啞巴啊!老子讓你說話!”
楚晏垂著頭,眼底快速劃過一絲冷光,不動聲色地攥緊手裡木倉。
他學過幾句簡單的匈奴語,大概能理解這些人的意思,刻意壓低聲音回答道:“沒有。”
“哦。”曼達爽快的收回手,轉身往林子裡邁去,不經意瞥見這人從陰影裡露出來的半張臉和堅毅的下顎線。
心裡徒然升起一絲熟悉感,剛想讓他起頭。
林子深處面突然有士兵喊道。
“左賢王!這裡有血!”
曼達收起心裡疑慮,大刀闊斧的往裡面邁去。
他瞪著虎眼,問著不遠處計程車兵,“在哪兒?”
那幾個士兵忙不迭讓開,曼達果真在泥地上看到幾攤還沒幹涸的濃血。
他心下一沉,剛準備往四周看看,突然感覺掌心有些黏糊,緩緩抬起手看了眼,發現上面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曼達眼裡一愣,猛然想起什麼,急忙跨出去,怒聲喝道:“抓住那個人!”
快走出林子的楚晏眉宇一擰,揮木倉打飛擋在跟前計程車兵,迅速朝外掠去。
“看你這次往哪兒跑!”
曼達兇猛地飛躍上前,五指成爪,想抓住他後頸。
楚晏側身避開,手裡長木倉舞了個轉,凌厲乾脆地往他腰上重砍。
曼達神色一凜,平地躍起,翻身踩在長木倉杆上。
見他躲開這一招,楚晏並不戀戰,利落的擲出長木倉,風馳電掣地往外飛去。
“懦夫!”
曼達發現這人逃跑,頓時怒不可遏,拽過旁邊士兵的弓箭,眯起一隻眼,直直對準楚晏的大腿射去。
一箭即中,楚晏腳步卻不停,甚至速度還越發迅猛,若不是中途閃了下,曼達還以為是自己射偏了。
旁邊士兵上前詢問道:“左賢王,不追嗎?”
曼達搖頭,目光陰霾的說:“跑不遠。”
話音剛落,楚晏驟然屈膝滾在泥地裡,左邊的大腿痠軟麻木,提不上勁。
想必是箭頭抹了什麼麻痺神經的藥物。
他緊咬牙根,全身上下如同剛從水裡走出來,汗水匯成細小的細流,滴落在冰冷反光的盔甲上,剛撐著長木倉站起身。
一把長刀險險擦過頭頂,把戴著的頭盔打落在地,繼而楚晏那張面無血色的英俊面龐露出來。
晚風夾著刺骨的寒氣刮過臉側,曼達盯著那雙冷漠熟悉的黑眸,突然陰惻惻的笑出來。
從低沉的森笑,轉換為後來的放聲大笑,洪亮的嗓音響徹蒼穹,驚得林間棲息的群鳥撲翅亂飛。
他猛地止住笑聲,林間除了壓抑的死寂,暗暗還湧動著一股箭在弦上的緊迫感。
曼達眼裡陰狠,咧嘴笑著,“沒想到是老熟人。”
“廣陵世子,隨我去軍營坐坐吧。”
“......”
楚晏緘默不言,一雙黑瞳漆黑無光,似深不見底的幽幽寒潭。
*
傅時雨聽著外面安靜下來,拽住朝落準備離開。
“那是什麼?”
朝落突然指著旁邊的門縫,上面卡著一張摺好的牛皮紙。
傅時雨心裡咯噔一下,伸手把牛皮紙拿下來,緩緩展開。
——果然是那張去盧堡谷的地圖。
聽到剩下的匈奴已經進了前面的藥堂,朝落連忙催促:“公子,快走吧!”
傅時雨回過神,拉起朝落的手,悄無聲息地推開後門,弓著腰穿過大街巷子,抄小道往城主府行去。
看著住了一年的醫館越來越遠,朝落眼裡傷感,問:“我們要去哪兒?”
傅時雨沉聲回:“找柳小姐。”
“啊?”朝落心裡困惑,但見傅時雨忙著趕路,只能默默合上嘴。
兩人徑直跑到城主府,城門的侍衛攔住他們,傅時雨上前給了他們兩人幾兩碎銀,笑容和煦地說:“兩位官爺,小人找柳小姐,勞駕您通報一聲。”
得了銀子,那兩個侍衛暫時收回手裡□□,問道:“你是何人?找柳小姐何事?”
傅時雨面色不改,鎮定的說:“小人姓傅,柳小姐叫小人來送東西。”
聽了這話,那兩個侍衛面面相覷,眼裡猶豫不決。
傅時雨暗自咬牙,乾脆解下錢袋,全部放到他們手上,笑道:“勞煩二位官爺。”
其中一個侍衛顛了顛錢袋,沉甸甸的。
這是傅時雨一年以來的積蓄,本來是打算以備不時之需,現在全拿了出來。
那兩個侍衛終於鬆了口,朝傅時雨說:“在這等著。”
傅時雨欠身行禮,“多謝官爺。”
沒過多久,柳如盈提著襦裙,從府裡匆匆忙忙趕來,春情追不上,只能在後面喊:“小姐,你慢點!”
柳如盈置若罔聞,看到站在城門外的傅時雨。
她雙眸一亮,霎時頓住腳步,故作淑女的挪步上前,臉頰粉撲撲地問:“傅大夫,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傅時雨微微一笑,“柳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柳如盈忙不迭點頭,“傅大夫隨我來。”
“多謝柳小姐。”
傅時雨看了朝落一眼,朝落幾不可見的點點頭,兩人沉默的跟了上去。
柳如盈領著他們走到自己院子,然後招呼傅時雨和朝落坐在會客的廳堂,又開始使喚春情去給他們沏茶。
傅時雨端坐在太師椅上,溫和的說:“柳小姐不必麻煩,在下深夜到訪,其實是有要事相求。”
“傅大夫儘快說。”柳如盈話裡爽快。
想起什麼,她眼裡快速劃過一絲赧然,欲語還休地望著他,小聲囁喏:“傅大夫不必和我見外。”
“說起來,當初還要多虧傅大夫救我一命。”
傅時雨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
也談不上救命,他初來蜀州城,撞見有兩位女子正在和一攤販理論,其中一位頭戴帷帽,臉上也蒙著絹帕,似害怕見人一般,目光閃爍地縮在前面女子的身後。
傅時雨稍微走近了些,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
原來那攤販是賣胭脂水粉的,吵鬧的是丫鬟春情,戴斗笠的則是柳如盈,她用了攤販的胭脂,滿臉冒起許多紅疹,頰上還生了些色澤灰黑的暗斑。
傅時雨檢查了下那盒胭脂,發現裡面新增的水銀已經超標了。
而柳如盈這種深閨小姐,嬌身冠養,用的都是好東西,現在突然抹了這胭脂,柔嫩的面板表層自然受不了,症狀相比其他人,顯得更加嚴重。
本來只是隨手幫忙,柳如盈卻賴上他了,不僅替傅時雨找好醫館的位置,這一年來三天兩頭地往這裡跑,藏著的小心思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當然這其中,要除開心如止水、一直‘裝瞎’的傅時雨。
看傅時雨不說話,柳如盈略有不安,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