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和他動手。
客觀來講,白澤越覺得這個計劃倒是很不錯的, 但他不敢說。
“叫你來不是問這個。”冬夏揉了揉額頭,一眼也不去看黎清,就當作這麼個大活人根本不在自己面前。
“既然黎清在此, ”白澤越掃了眼黎清, 被他身上壓抑到極致的墮化真元所攝, 到底沒敢看太久,“我也能猜到問天門突然開啟護宗大陣是為何了。自從這次開啟之後, 它再也沒有關閉過。”
冬夏皺起了眉:“孫卓爾呢?”
“龜縮不出。”白澤越又下意識地看了看黎清, 猜測對方究竟知不知道孫卓爾做了什麼事。
白澤越話音剛落, 一道微弱的真元疾電般飛向黎清,被他抬手接住。
冬夏餘光掃到,托腮嘲諷地問:“有人找?”
黎清看了看她, 翻轉手腕將這道傳訊直接放了出來,讓室內的冬夏和白澤越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今你深陷心魔,妖女死而復生,正是仙域將迎大敵、生死存亡之時,問天門已是千夫所指, 為師不能令仙域在戰前便陷入混亂。”孫卓爾的聲音傳了出來,“等兩域戰罷、塵埃落定,為師自然會將一切做過的罪行大白於天下。”
冬夏聽到這裡,已經對孫卓爾道貌岸然的話語發出一聲冷笑。
“……此外,聽聞你在魔域,若是尋得機會,當為仙域除去妖女,如此仙域方有獲勝之機。”孫卓爾幽幽嘆息,“黎清,仙域存亡如今都繫於你手,切記,切記。”
黎清手中的光逐漸淡去。
白澤越看看冬夏,又看看黎清,輕咳了一聲起身道:“我先出去。”
說完,白澤越簡直是腳底抹油地溜了,生怕冬夏叫住他。
“等等。”冬夏果然喊了。
白澤越不得不在門邊停住腳步,恭敬地回頭詢問:“何事?”
“合歡宗宗主的傳訊玉佩,你有吧?”冬夏勾了勾手指。
白澤越飛快交出玉佩,奪門而出,順便把門附近一群玩耍的小蘿蔔頭轟走。
室內,冬夏轉動著玉佩,玩味地看了一眼黎清:“你和孫卓爾對質?他承諾你會考慮自白罪行?”
黎清點了點頭。
他垂眼看著自己指尖,彷彿還沉浸在剛才孫卓爾那通傳訊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覺得意外?”冬夏含著惡意問他。
黎清沉默半晌才收起五指,他搖了搖頭:“……不。只是我終究心存幻想。”
無論如何,孫卓爾是黎清多年的師父。
投桃報李,黎清給了孫卓爾選擇的機會,寄希望於他能洗心革面、誠心向善。
可但凡黎清真能肯定孫卓爾的選擇,又怎會立刻將一切都告知嶽浮屠。
“他讓你殺我,”冬夏又漫不經心地說,“也並非為了什麼仙域安危,不過怕我去殺他罷了。”
“我不會殺你。”黎清只道,“要死,也是我比你先死。”
“這倒是。”冬夏一哂,“你也活不了幾日。”
黎清此刻簡直可以說是一生最強的時候。心魔像是燃燒他的生命那般強盛,冬夏只從先前的一擊中揣摩,便知道自己和他即便真的交戰,勝率也不高。
不如就讓他自生自滅,總歸也就十幾天。
“你要入問天門,就必須繞開大陣,”黎清轉移了話題,“此陣所剩餘的靈氣,大約還可以支撐運轉二十年。”
冬夏捏著傳訊玉佩的手一頓:“二十年?”
黎清這個吃飽了沒事幹的到底給它充了多少靈氣?!
黎清他慚愧地撇開視線,“我每與你見過面、覺得心魔快要失控時,便去陣眼內宣洩。”
冬夏涼涼地問他:“怎麼,還是我的錯?”
黎清:“……”他不安地動了動手指,又強行將它們都攏了回去,試探地提出建議,“我教你破陣?”
冬夏想也不想地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你教我怎麼屠了問天門?”
天下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了。
“你只是去擒一人。”黎清搖搖頭,“其餘長老弟子,我來攔下。”
冬夏似笑非笑地改了說法:“你教我怎麼殺你師父?”
黎清一時沒回答。
“你總不會覺得我只是去找孫卓爾逼問一番,還會留他一條性命吧?”冬夏揚眉,“黎清,你的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混沌?”
“他違了我的道。”
冬夏哼笑:“也是,大義滅親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你連將我當禁-臠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早背了你自己的道。”
“……是你勝了我的道。”黎清頓了頓,他認真解釋,“我不曾將你當禁-臠,你在問天門也認識了許多人。”
冬夏開始後悔和黎清說話了,她撿了手邊盤子扔他:“閉嘴。”
黎清輕鬆接住果盤放到一邊,當真沒有再開口。
冬夏平復了會兒情緒,才心平氣和地令道:“繼續說陣眼。”
“等我告訴你如何破陣,能不能……”黎清抿了抿嘴唇,“也向你提一個要求?”
他緊張得心臟劇烈跳動,好像下一秒就能撞穿胸膛撲出來。
冬夏眯起眼睛:“什麼要求?”
“摘下面具。”黎清脫口而出。
冬夏不久前說說她毀容,玩笑不玩笑,黎清只有親眼見過才敢放心。
冬夏覺得這交換還算合理,況且黎清又不是沒見過她長什麼樣。
於是她摸了摸面具,朝黎清揚了揚下巴:“說。”
黎清旋即用真元在地上刻了陣法出來,標上陣眼的位置。
所有陣法都是如此:當你不知箇中奧秘時,看著便覺得抓耳撓腮不知從何入手;可一旦你知曉了原理結構,這陣在你眼前便成了任你撫摸的家犬。
冬夏起身繞著陣法看了一圈便大致明白了過來。
——就算黎清是在糊弄她,這至少也編得很像模像樣。
冬夏當然不可能就這麼信了黎清。在去問天門之前,她勢必要模擬重現數次陣法,親自入陣試過、破過,才會放心。
她將陣法的每一根線條都記入腦中,才轉頭看了一眼旁邊如坐針氈的黎清。
黎清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冬夏不懷好意地勾唇一笑,向黎清走去。
到了黎清面前時,她甚至都聽見了對方劇烈的心跳聲,鮮活得根本和“黎清”這兩個字不搭邊。
她居心叵測地將黎清的手拿起搭到自己面具邊緣,甜甜地道:“摘吧。”
黎清幾乎是屏著呼吸將緋影一寸一寸地揭開,直到見到熟悉又陌生的冬夏出現在他面前。
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情意,只有嘲諷與惡意。
突如其來的酸澀撞進黎清的心口,可又致命地裹上蜜糖作為偽裝,讓他只能毫不猶豫地嚥下自己釀的苦果。
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