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的恭友,經年之後,他們重逢在戰場之上,而他,隨著敵人的隊伍,將他先祖守了幾百年的山河一寸寸踏在了馬蹄之下。
周圍的吶喊聲與廝殺聲剎那間都消失不見,他有些茫然的看向不遠處的城頭,巨大的紫荊旗在刺眼的光芒之下緩緩垂落,像是巍峨的山脈在轉息間轟然坍塌,那無形之中濺起的碎石嶙峋,炸的他渾身上下遍體鱗傷。
前方接連倒下的一具具身體讓他一時間有些開始怔忪,忽然,他只覺得一絲劇痛從腳踝處傳了過來,低頭的時候,發現一個老頭兒正將匕首狠狠的割過他掛在馬鐙上的腳腕,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那老人睜著一雙極度仇怨的眼睛死命的瞪著他,而後整個人似是再也支撐不住,碰的一聲就倒了下去。
他呆了一瞬,眨了眨眼,才發現那老人的背上插著三支黑色的箭,那箭的模樣他再熟悉不過,是中央軍的箭。
耳邊的聲音復又重新響起,趙玉清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從頭到腳都隱隱的燃著那即將爆發的怒火,這就是西漢的手段,這些貴族和門閥們向來不會顧及百姓的死活,饒是如今正義之師攻入了京都城外,這一路以來,他們都會盡量去避開那些無辜的百姓,可作為庇佑這個國家的軍隊和皇權,根本不介意將這些慌逃而去的子民射殺在地,只因為他們是這個帝國的累贅和重負,必要之時,會與正義之師一樣被連帶著清理乾淨。
馬蹄聲從身邊響了起來,手臂在大力之下被抓的有點微痛,他帶著一絲呆滯轉過臉,殷康正焦急的跟他說著什麼,而後忽然翻身下馬,一雙手在他腳踝上動作著。
“你瘋了嗎?受了傷也不知道自己動手包紮一下,愣在這幹什麼!”殷康朝他低吼了一聲,身上那股濃重的血腥味衝的他險些嘔了出來。
“玉清,你怎麼了?”
像是察覺到他的不對,殷康蹙眉緊緊盯著他的臉,見他沒什麼反應,過了會兒,才說:“走,我帶你去休息。”
趙玉清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忽然伸手一指不遠處的城頭,那上面,是半支已經斷掉的旗杆。
“王旗已經落下來了,殷康,下一站就是京都城了。”
京都城後面,就是王域了。
殷康垂下眼瞼不去看他,藏在袖子裡的手卻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當年西漢攻入夜北的時候他雖然沒有在場,可當時之況,只怕是會比今日更加慘烈,漢軍是沒有人性的,他們不會顧及北陸百姓的死活,當鷹旗從金帳宮頂端落下的時候,他的家人,他的臣民,又是經歷了怎樣的絕望和害怕。
大軍推開了古北口的大門,傳令官已經將鷹旗和光明王的瀘湛旗插上了城樓,殷康掀起眼皮,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能退,殷康。”趙玉清說,他身上的玄鐵戰甲已經被染的一片赤紅,兩鬢微亂著,也掩飾不住神色間的凌厲和決絕,他握著長劍的手有些及不可察的顫抖,上面縷縷鮮紅順流滴在馬蹄之下,延綿到很遠,是士兵們和那些無辜百姓的屍體:“從我十五年前決定要去找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背叛了我的國家和我的先祖,但我不後悔,都說這世間因果報應皆有輪迴,當年他們是怎麼對待北陸的,如今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我早已經做好了為今日之事的後果去承擔所有的準備,況且,已經都到了家門口了,我更加不能退縮!
殷康抓著他不鬆手,問道:“你要幹什麼?”
趙玉清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來將殷康下巴上那道血跡輕輕的擦了擦,凝重又認真,他說:“雖然我早就說過我不再姓趙了,可那裡面住著的到底都是跟我血脈相連的親人,我得跟他們有個交代才行。別這麼看著我,殷康,你放心,我從未後悔自己所做過的任何事。”
馬兒從眼前飛馳過去的時候,殷康下意識去抓,衣角從手心穿梭而過,徒留下一絲溫熱的風,將他掌心內細密的汗水吹得透涼。
歡呼和吶喊聲猶如浪潮在古北口的大道上此起彼伏,五年的時間,夜北的鷹旗終於要插上王域,那些沿路慌亂逃跑的貴族宗親們被係數抓了起來,他們臉上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桀驁與高貴,狼狽與驚恐充斥了眼底,帶著像是畜生一般卑微的乞求跪倒在北陸武士們的腳下,浩瀚的長歌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開始唱起來的,連綿的軍隊像是無盡的長龍,帶著極為凌厲的殺伐之氣的歌聲似是要將長河之處捅開一張巨大的口子,炮火殘餘之下留殘著的一道道黑煙隨著風飄起在空中,混著若白的雲,宛若一個天大的笑話。
來往穿梭在狼煙之間的武士們臉上都掛起了濃烈的笑意,戰士們彷彿唯有使勁兒揮動的手中的馬鞭才能表現出自己此刻內心的亢奮。殷康沉默良久,才終於伸手在馬背上輕撫了幾下,而後看著那巍峨的宮角之處,沉沉的撥出了一口氣來。
夜晚的時候,大軍在古北口外停駐,翠鳥站在枝頭輕叫,一片歡聲笑語傳入屋裡,李肅推門進去的時候屋子裡一片漆黑,繞過屏風才看到長笙正背對著站在木桶旁邊脫掉了那身帶血的軟甲,木桶裡是氤氳的熱氣,年輕男人那道瘦白有力的腰無異於催情的藥,一下子就讓他緊了喉嚨。
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長笙吹著口哨正準備脫下褲子,就聽到一絲略粗的呼吸從背後傳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轉過頭,正好對上李肅那雙不知道往哪瞟的眼睛。
長笙:“......”
“鬼鬼祟祟的站在哪嚇唬誰呢!”長笙瞪了他一眼,滿頭小辮子被拆了下來,頭髮像是被炸過的一樣卷卷的散在赤-裸的肩上,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李肅跟前停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看夠了嗎?是不是覺著我帥呆了?”
李肅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咬了咬他的指尖,問道:“怎麼一聲不吭的就回來了?”
長笙道:“我看他們吃酒吃的興起,就沒好意思說,天也不早了,明天不是就要進京都城了嗎?我回來洗個澡,一身腥氣的,臭死了。”
李肅伸手在他溫熱的手臂上捏了捏,長笙真是命好,這些年大大小小的戰役下來,竟也沒受過太大的傷,只有肩頭兩處那幾道猙獰的疤痕,還是當年在斷崖上被中央軍傷到的,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明顯的戰爭痕跡。
房間裡安靜的很,只能聽到外面一陣陣嘈雜的嬉鬧聲,李肅忽然伸手順著他手臂一點點開始往上摩挲,最後在脖頸處停了下來,再用指腹反覆的去掃著,直到長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問他:“你怎麼了?”
李肅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問:“你是要洗澡?”
長笙:“......”
李肅忽然湊近了他,嘴巴貼在他耳朵上,低低道:“我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