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剛收拾整齊就被竹澗拎著後頸提起來,對方漆黑的眼眸眯成狹長的線,唇角也微微揚起,“確實有趣的緊。”
爻楝很不舒服地拉扯勒住喉嚨的前襟,在前後搖晃之中動了動腳,低聲道:“讓我呆在你肩上。”
“行。”竹澗爽快地把爻楝往頸側一扔,再回頭揮手告別屋裡的兩隻兔子。爻楝落地之後小手攥著衣襟匍匐前進,終於在竹澗出門之前鑽進了他的領子裡。
爻楝在外袍和中衣之間找了處褶皺,拍了拍再把自己安放進去,腳踩住鎖骨,手勾著肩膀,姿勢稍顯彆扭,卻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
方一開門,屋外寒冷的空氣便直直灌進領口,竹澗大臉朝天毫無所覺,但爻楝被凍得小臉煞白,他趕緊屈身勾腰,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數日不見,竹澗使用的依舊是同之前在君湖島逃命時展現的那種——上天入地猿猴猩奔襲趕路法,他怕爻楝過於細小被吹風跑了,半途中還周到地拿手掌蓋住領口凸出的那個小包,而等到了村口外面,再低頭爻楝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竹澗趕緊把人放在自己手心裡,又從旁邊嫩葉上撈了一手晨露灑爻楝臉上。爻楝腦袋暈暈沉沉,身體裡憋了一肚子悶氣,恨得張口就咬上竹澗的手指。
“誒,爻楝仙君!你可是仙君!哪有仙君咬人的!”竹澗誇張地哎喲一聲,話音未落,只聽他們用來遮擋身形的矮坡後面傳來另一道男人的叫喊:“哎喲!你怎麼咬人的!鬆口鬆口!再不鬆口我打你了!”
爻楝和竹澗對視一眼,一人迅速鬆口,令一個則把人託回自己肩頭。竹澗悄無聲息地向前兩步,探頭檢視村口那條你路上的情況。
那裡有三名高瘦胖矮不一的男人,將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圍住,他們似乎在爭搶少女懷裡的油紙包,而女孩力氣比不過男人,無計可施之下便死死咬住其中一人的胳膊,牙齦都撕出了血也死不鬆口。
男人們並不因為這是名女子便手下留情,被咬住的人狠狠地踢她小腹,他的同伴則跩她的背,女子撐不住慘叫一聲摔倒在地,她忍著痛迅速用手肘爬到油紙包前,蜷縮著用身體死死地護住它,寧可被男人們拳打腳踢也不肯放鬆。
“就知道偷,就知道偷!這麼大姑娘了,手腳這麼不乾淨,怪不得嫁不出去,誰娶了你誰倒黴!”……
拳拳到肉的悶響聲迴盪在空地上,而坡後偷窺的二人姿勢都沒變過,過了一會,爻楝開口問道:“……你不去幫她?”
聞言,竹澗嗯了一聲,奇怪地反問道:“我要去幫誰?男的還是女的?”
“……沒事了。”
“聽你這口氣絕對有事,說!”
爻楝嘆口氣,“救那女的,然後送她回家,有了救命恩人這層關係才方便從她嘴裡套出實話。”
“……好咧。”竹澗說幹就幹,他猛地從坡後面跳出來,結果就他們說話的功夫,三個男的早已經打完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而女孩用手背抹一把臉上的泥,捧著地上皺皺巴巴破了口的油紙,竟然露出了笑容,她連忙欣喜地小跑出了村。
“跟上!”爻楝拍怕身下的坐騎,竹澗立刻如影隨形地跟在女孩身後,一路尾隨者她,眼瞅著小姑娘繞了個大圈,最後踏進了村尾外的破廟之中。
竹澗背貼在廟前缺個眼睛少個鼻子的石獅子前面,悄無聲息地露出半個腦袋往門裡看,只見女孩子進了廟門忽然變得拘束起來,腳步放慢,還刻意壓低她細細的嗓子小聲喊道:“你在嘛?……我偷……我買了燒雞來,你……你吃不吃呀?”
爻楝嫌站在竹澗肩膀上看得不清晰,轉身拽著他的長髮,一個巧勁躍到了竹澗的頭頂。
女孩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回覆,她也不氣餒,用著輕柔的語氣繼續哄道:“香噴噴的燒雞哦,”她說著自己先嚥了口口水,吞嚥的聲音有點大,女孩啥時羞愧地紅了臉,嘀咕道:“……我把腿留給你吃,我吃個脖子好不好。”
終於,在這時陰影之中有了動靜,滿是灰燼的菩薩像後面鑽出一隻黑不溜秋的狐狸,淺藍色的瞳孔平和沉穩,就這麼安靜地望著眼前這名竭盡全力討好它的小姑娘。
“……你果然還在呀,吃嘛?”
廟外,竹澗猛地攥住頭頂的爻楝,他下蹲將自己完全遮掩在石獅子後面,用氣音道:“就它!我昨晚見到的就是這麼大一隻四爪動物!”
爻楝一臉平靜地被竹澗死死抓在掌心裡,他生無可戀道:“那你還等什麼,去把它搞死啊。”
“……我不能確定,萬一打草驚蛇怎麼辦?”
“……”該果斷時不利落,該冷靜時死衝動,爻楝真想弄死這隻令他產生無數‘甜蜜’小煩惱的死劍靈,“你覺得這隻狐狸很正常嗎?”
“不正常。”
“那你到底在等什麼?”
“……”
女孩拿油紙墊著扯下一條雞腿,推到狐狸面前,雞皮酥脆雞肉軟爛,光是香氣就令人食指大動,狐狸低下頭嗅了嗅面前的肌肉,它沒有下口,反而用吻將它推回女孩腳下。
如此唯美的場景就在下一刻被一名可惡的劍靈打破,竹澗宛若從空氣中走出的那樣突然出現在狐狸身後,他左手蓄著滿掌劍氣,右手猛地下伸,本兩人都做好了第一擊落空的打算,沒想到竹澗竟是一把就抓住了狐狸的後頸皮,再輕而易舉地將它給提了起來。
竹澗:“……”
狐狸:“……”
女孩:“……”
爻楝:“……”
廟中氛圍十分凝滯,狐狸絲毫不掙扎地被竹澗抓著,女孩也呆愣愣地站在那兒沒反應過來,爻楝警惕周圍有詐,竹澗則和狐狸對視半晌,倏然皺眉道:“這麼簡單的嗎?你這偷嬰兒的狐妖怎麼能弱成這樣?”
“不,不是的!它不是狐妖!”女孩趕緊喊道,她知曉竹澗不是尋常人,很是畏懼地看著他,卻強忍著不逃跑,“它只是只普通的狗狗!”
“狗……狗?”竹澗滿臉的逗我好玩嗎,“那你說說,為什麼普通的狗會藏在這種地方,而且見到你也不叫喚?還知道把燒雞讓給你吃?”
因為發現竹澗沒有像村裡的那群男人一樣見到她就打,女孩膽子立刻大起來,她尖聲反駁道:“因為它乖啊!在我們東國,銀色皮毛的狗是祥瑞的象徵,你若敢傷害它,是要坐牢的!”
竹澗雖不懂這個國家的規矩,但他一聽這話就知道有問題,“祥瑞?銀色皮毛?狗?這明明是隻黑狐狸好嗎!”
“銀的!我第一次見它是銀色的!是被灰弄髒了而已!”
眼見著話題越來越歪,爻楝趕緊貼在竹澗耳朵後面小聲道:“問她知不知道村裡嬰兒丟失的事情。”
“哦,女娃娃,你知不知道村裡嬰兒丟失的事情?你好好回答我,回答得好了我就把這傻狐狸還給你。”竹澗自由發揮了後半句,邊說還邊甩了甩手底下的狐狸,後者睜著一雙藍幽幽的獸瞳,四肢軟軟垂下,不掙也不叫,幾乎像是隻狐狸毛織就的絨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