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久後,我就會判定沒有繼續記住這個人的必要了。這是我絕對不想看到的結局。”
“還好,”飛船駛過深空,夏一南看到身邊飄過一隻小型的熒光太空浮游生物,散發著美麗的光芒,不由笑了笑,“最後我成功了。”
“整個時間都在我的掌控下,我看到了過去、現在與未來……不,這樣說其實不準確,因為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現在’這個概念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把在白牆醫院裡,作為一切的起始點,畢竟我和他的冒險,是從那裡開始的啊。”
記憶就此重新鮮活起來,帶著沉澱多年更加澎湃的情感。
時間軸在指間自由流動,如膠片一樣飛速回放,每張面龐都清晰起來。
他想起了一切,從羅島的燈塔,到平城市的落日,到阿卡迪亞的雨夜,到厄港的晴空。
“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只差重新找到哈斯塔。但是在這之前,我還做了一件並不理智的事情。現在只要傾盡我所有的力量,就能短暫把他的其中一塊破碎的靈魂,拼湊在一起。”
“當然靈魂這個詞也不準確,更像是人死亡後的腦電波,全部飄散向了深空,夾雜著一種無人知曉的能量。我只是找到了一片為基石,以力量重塑了身軀,讓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繼續在這個時空裡活著。”
夏一南輕輕晃著手中的咖啡杯:“現在對於我來說,也快到極限了。但只要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就能把他帶回來。”
這次排程員沉默了很久,說:“那為什麼不再等等呢?”
“因為,”夏一南的眼中映著駕駛艙外、那燃燒恆星的明亮光芒,他笑了,“因為,我想先聽聽他的聲音,已經想了上百年了。”
“……這是個很好的故事,”排程員說,“所以、所以我們見過面麼?”他的聲音陷入了疑惑,“我感覺我好像……等等!那是什麼!”
刺耳的警報聲從通訊頻道里傳來,只有整個艦隊警戒之時,才會有這種等級的警報。
夏一南臉色未變,好像早就明瞭這個結局。
阿爾法的提示系統上顯示,有大量的太空利維坦在接近他們。
圍繞在母艦旁的護衛艦正在拼盡全力進行保護,然而一朵朵煙火炸在虛空中。
母艦進入超光速航行需要時間,而護衛艦所要做到的,就是以鋼鐵之軀殺開一條生路。只有母艦是全部的希望。
排程員所在的中心,就在母艦旁側的一艘護衛艦上。
夏一南微微垂眸,龐大的精神力籠罩了無盡的穹宇。他能感受到在無數光年之外,激烈的戰鬥,拼死的怒吼,刀光劍影交錯,子彈尖嘯著刺入巨獸的肌膚,暗藍色的血飄散於真空裡。
軌道炮在瞄準,太空魚雷以雷霆之勢射出。
然而這是一整群利維坦的攻擊,以他們現在的火力,根本不可能取勝。阿爾法在這種情況下,自動做出了最優解——
引爆護衛艦上的“信”,能有效抵擋住它們的攻勢。
在膠著了五個小時後,這個計劃最危急時被立馬啟用,母艦旁邊的護衛艇優先順序最高,在阿爾法的排程下蓄力、加速,尾部拖出一條漂亮的淡藍色光澤,衝向利維坦群中,上頭的諸多戰士甚至沒有時間撤離。
就算撤離,那返回母艦的撤離艙也會被利維坦周身的能量,輕而易舉破壞,沒有一點希望。
數光年外,夏一南的飛船仍然在平穩向前。
遠處出現了小型隕石群,他開啟了射擊模式,炮臺瞄準,炫麗的光彩劃過虛空,和極遠處母艦的戰鬥重合。
夏一南的手放在控制檯上,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為了拼湊碎片,他的力量已經用盡了,短時間裡沒辦法趕回到那人的身邊了。
他看著阿爾法的戰況顯示裡,幾艘護衛艦調轉了方向,在極短的時間裡蓄能、加速,在三分鐘以內就會完成撞擊和爆炸。
通訊頻道在這個時候,又響起來了,窸窸窣窣像是有人剛拿起耳機。一片混亂中,排程員的聲音竟然再度傳來:“我又回來了。”
“嗯。”夏一南說。
這種時候,排程員笑了笑:“好不容易才趕回來的,對我沒什麼誇讚麼嗎?”
“等你想起來全部事情了,再一起誇。”夏一南也笑。
那邊稍微沉默了一會,繼續道:“接下來的航行我沒辦法給你導航了。根據規定我要給你釋出最後的指令。”
他換上公事公辦的語氣,連阿爾法都在安靜傾聽:“這是指揮中心最後一條指令,不再重複,不再重複。本指令覆蓋所有最高指令,包括‘尋找宜居星球’的原初指令,並不可被覆寫。以下宣讀指令內容——”
“活下去。祝你好運。”
阿爾法將最後的指令寫入,夏一南飛船內的所有任務都被覆蓋,回往母艦的線路被自動策劃好。
排程員鬆了口氣,換作平時的語氣:“三十秒後,我會湮滅為塵埃,化為閃爍星光的一部分。你……你真的沒有想和我說的話麼?”
他的聲音隔著光年,穿越所有並肩作戰的時空。
宇宙當中,夏一南深吸一口氣。色彩斑斕的子彈劃過真空,在飛船玻璃罩上留下異彩,爭先恐後逃竄到世界的另一端,彷彿一場盛大的煙火。
“我愛你。”他說。
我知道是你啊,黎朔。
語音那邊傳來低笑聲,隨後淹沒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裡。母艦進入超光速狀態,成功駛向宇宙盡頭。
夏一南沒有返航,他徑直朝向宇宙深空。
數百年的時光,在面前的螢幕上劃過。他時而看見孤寂的深空,時而看見宇宙內出現了無數螢幕,在光怪陸離的色澤裡,他追尋著哈斯塔去往未知的盡頭。
一邊還是迷茫的探索,另一邊就已經是極致的繁華了。新聯盟的發展欣欣向榮,全新的太空殖民時代正在開啟,人類再次征服了新的領域。
燈塔裡的那個組織,在那個繁茂的時代被冠以罪人之稱,為首的黎雅信更是被當做主謀。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正如夏一南在車站研發d06時,面對諸多關於人體實驗的職責,他腰背依然挺得筆直。
“……人就是這樣,見到一點點可能性,就不論如何都想去試,而我就是這麼驕傲又自負的人。這並不是我第一次抵押道德,去換取希望,但我的過往你們無需瞭解,我的現在也不希望你們阻攔。”
“你們不必看到背後的血腥和黑暗,只要看到那抹被我們帶到世間的光,即是希望。等到一切結束的那天,你們重歸大地之上,而我會親手關上實驗室的門,連帶著那些過往。”
“從此以後,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繁榮、流淌血脈與飛揚的旗幟,皆與榮耀同歸於我。”
“然後我要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