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場,衛雲傾便去了書房,直至深夜才在遊劍的提醒下放下了手中文書。
“不用跟著我,回去睡吧。”
遊劍應是退下。
衛雲傾獨自走回房間,在路過一處院子時頓住了腳步。這是最靠近主院的院子,雲宣巍主僕二人便住在此處。
那病秧子,昏迷地也太久了……
這般想著,衛雲傾踱步入院,推開了一扇裡面還亮著燭火的木門。行步無聲,未驚動一旁打盹的侍書,走到了床邊垂眸看去。
這男人的臉色從未好看過,然而笑起來時的明豔能恍得人忽略其病容,而他常帶笑意。只是現在,昏迷著的男人面色慘白透著死氣,不禁讓人懷疑這躺著的人究竟是不是個活人。
衛雲傾下意識將手探到了男人頸側,摸到了微弱又確還在跳動的脈搏。若隱若現,似隨時會停下。
衛雲傾曲起指節,拉下了蓋到男人下巴的被子,他細長的雪頸因此暴露。如紙蒼白的肌膚上,那顆殷紅的小痣分外顯眼,攥住了衛雲傾的所有目光。
她眼神晦暗。
反正這病秧子也快死了……
這般想著,她抬手輕按了上去。然而指尖下的喉結突然一滾,男子慢慢睜開了眼,那眼中茫然,愣愣地看著衛雲傾,須臾朦朧便褪去,浮上了狡黠的笑意。
“殿下。”
太久沒出聲導致嗓音沙啞,短短兩字,音調纏綿。在昏暗的室內響起,連衛雲傾也是一陣恍神,結果便是讓男人那可憐的力道拽得倒下。
常年習武的反應讓衛雲傾及時回神,目光一凜兩手撐在了男人耳邊。未豎起的長髮如綢散下,鋪散開來,與男子散於枕上的黑髮交織。
四目相對,女子冰冷,男子帶笑。
這頗大的動靜終於驚醒了侍書,然而他看著床上的兩人,別說開口了,動都不敢動一下。無措地想著——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出去,可王爺身子還虛弱,是不是不太好……
雲宣巍按上自己的喉結,“殿下很喜歡這顆痣嗎?”
衛雲傾眯眼看了他一會,開口聲音低沉,“想將它捏碎,連你的喉嚨一起。”
“殿下又在嚇我。”
“不是嚇你。”
確實不是嚇他,他本還昏昏沉沉,感覺到殺意才強逼自己清醒過來,雲宣巍細細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容顏。明明是征戰沙場之人,肌膚卻極白,並非他的蒼白,而是瑩潤如玉石一般,毫無瑕疵……
不……
女子眼下也有一顆痣,殷紅的顏色,如同血淚……
感受冰涼的指尖觸到自己眼下,衛雲傾眼神徹底沉下,抓住了男子纖細的手腕,捏緊,拉開。
“別碰。”
冰冷的一句。
衛雲傾為額冒冷汗的男子接回了脫臼的手腕,然後起身腳下生風離開。
“王爺!”
侍書跑來,驚慌地看著一片白皙上刺目的青紫,咬唇眼中又帶微怒,“將軍怎能突然動手。”
怒意之外,還有後怕。
剛剛衛雲傾一瞬爆發的氣勢……
“看來是我惹怒她了。”雲宣巍坐起身聳肩笑道:“只是手腕脫臼而已,沒死算好了。”
“將軍著實太可怕,王爺……要不我們還是離將軍遠一點。”
雲宣巍並未接話,只道:“拿杯水來。”
右手雖被接回去了,但依舊在隱隱作痛。雲宣巍便將左手從被窩中拔出,飛快握上了杯壁溫熱的茶杯,緩緩飲盡嘆道:“衛國還真是冷啊。”
侍書點頭道:“是啊,明明是秋天,比雲國深冬還冷。”
“我們沒帶什麼厚衣服吧,還有暖手爐也沒。”
“陛下幾乎是將我們趕出來的,自然不給我們準備的時間。”
“明日去買吧。”
“……好的!”侍書臉上帶了喜色,在這宅子裡他總怕觸怒將軍,又好奇衛國模樣,早想出去看看了。
“我也要去。”
“可王爺身體……”
“這破爛身子再養也是一個樣。”
“好吧……王爺出去散散心也好。”
“叫上衛雲傾一起。”
“好……”侍書一愣,傻傻看著自家王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問道:“王爺您說什麼?”
雲宣巍笑眯眯道:“叫上衛國長公主,驍狼大將軍衛雲傾一起。”
侍書的嘴跟脫水的魚一樣無聲開合了好幾下才發出聲音,“將軍怎麼可能……”
“你去問問,她若不願就算了。”
侍書應聲,第二日卻在衛雲傾房門前躊躇不前,被走來的林夕看見。
“小少年,你有事找殿下?”
侍書瞬間跟找到救星似的,飛快同少女說了王爺的打算。
林夕眼前一亮,“雲公子想和殿下一起出門啊。放心,交給我!午時你帶雲公子去門口!”
在侍書心中,少女就是衛國對他們最友善的人,聽見這話,他當即開心應是。然而如少女所說,午時到門口時,看見衛雲傾皺起的眉心中一咯噔。
想找林夕求助,卻發現少女縮在角落,就差沒把自己擠進門縫。
衛雲傾無奈嘆了口氣,“你若想帶這病秧子一起,該備輛馬車。”
“對!馬車!殿下您再等我一會!馬上就好!”
林夕從角落跳出來飛快跑遠。
雲宣巍走到衛雲傾面前,笑道:“其實不用馬車,我第一次來衛國,也想……”
衛雲傾打斷他,“你走的動嗎?”
雲宣巍笑容一僵,“不走太快還是可以的。”
“我不願等……”話語一頓,衛雲傾低頭看了眼。
兩隻同樣白皙的手交纏,又同樣的纖細,粗略一看會讓人分不清哪隻才是女子的手。細看才分辨的出來,屬於男子的那隻瘦到骨節分明,白到近乎透明,可見皮下青色。
比女子的大,沒有以強勢的姿態包裹,而是虛虛握著,冰涼的指尖下意識在女子溫暖的掌心劃過。
“這樣殿下就走不快了。”
男子漂亮的眼尾挑起,寶石般的黑眸中藏著小小得意。
然而明明是一隻嬌弱的狐狸,卻總仗著自己的伶俐挑釁猛獸……
衛雲傾輕嗤一聲,也沒甩開男子的手,大步流星走出已開啟的大門。沒走多遠停下,看向不過這幾步路便跟的臉紅氣喘的男人。
“走不快?”
雲宣巍一愣,須臾失笑道:“走得快,是我低估殿下了。”
有點似對調皮孩子的寵溺語氣,衛雲傾聽在耳中,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些幼稚,臉色一黑甩開了男人的手。
適逢林夕帶著馬車與車伕過來,她一撩衣襬一步跨上馬車。
還在車下的雲宣巍對追來的侍書道:“她比我想象的可愛。”
“可愛?!”侍書跟聽到什麼極可怕的事似的,嚇得臉色煞白,顫著聲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