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不住車,隨性而為。
然而,歐執名又豈是區區經書能夠砸到的。
但他見紙團凌空飛來,擔心的卻是若滄的安危。
——別撕了寶貝,這書不能撕!
——待會師兄肯定要生氣,你快住手啊!
——若滄,你都不怕師父回來打你屁股嗎?!
剛才若滄手舞足蹈沒有打死的惡鬼,竟然還敢安然“威脅”他?
若滄揪起書本就一通亂砸,偏要撕書!
等師兄跟杜先生進來,小魔王已經把珍貴書本撕得四散飛舞,看得他們眼前一黑。
“若滄!”若爻一口氣接不上來,“你、你——”
“師叔快別撕了。”
杜先生趕緊跑過去,從若滄憤怒的小手裡解救古籍。
藏書室大多數是珍本。
若滄平時沉著冷靜,但是瘋起來不是砸牌位就是撕書,杜先生也覺得頭痛又無奈。
有人阻攔,若滄有脾氣不能發,小拳頭都攥緊了。
一轉頭還沒來得及告狀,就見若爻師兄臉色鐵青,怒吼道:“等師父回來再收拾你!”
師父不知道去了哪裡,一直到天黑都沒回來。
若滄坐在空蕩的小房間,面壁思過,面前還擺著筆墨紙硯。
犯錯就得罰抄《太上感應篇》。
可他坐在椅子上,盯著紙張,隻字未落,沉默反抗。
歐執名見他這樣,心裡覺得又好笑,又心疼。
這回算是親自知道了,若滄與《太上感應篇》印象深刻的愛恨情仇。
原來……
是因為他。
不過是個小糰子罷了,師兄也狠得下心。
歐執名心裡百轉千回,思來想去,這事應該算他嘴賤。
於是,他思緒凝結起來,開口就是一句——
若滄,我錯了。
若滄聽到這聲道歉,眼刀唰地瞪過來。
因為說話奶聲奶氣,發音不全,若滄不喜歡出聲。
平時都安安靜靜,只跟師父溝通。
現在師父不在,還有個煩人魂魄,他卻毫無辦法。
歐執名怎麼會讀不出他的心思,趁他怒瞪間隙,趕緊求饒。
——以前的事情,是我亂說話,故意詆譭你的名譽。
——君子大人大量,原諒我這個小人的錯吧。
——我再也不敢了。
“哼。”
若滄一聲小哼唧,情緒不屑。
然而表情、聲音可可愛愛,歐執名心花怒放,恨不得跪他面前,蹭蹭這可愛委屈小臉蛋。
沒等他再來兩句認錯的話,逗逗若滄開心。
面壁思過的房門一開,燭火光亮照了進來。
剛剛還惡狠狠的若滄,眼睛一亮,翻身跳下椅子,蹦躂著短腿就往門口去。
“師虎——”
他就算嘴巴漏風,也要委委屈屈的撲向師父。
那感覺,就像是找到了給自己做主的人,好讓他控訴一腔悲憤,不用顧忌外鬼的嘲笑!
久違的間褀道長,頭髮略長的捆在腦後,見若滄撲過來,趕緊把手上燭火伸遠點兒,免得燙傷他。
他語氣冷清暗含溫柔的問:“我聽若爻說你發脾氣撕書?”
若滄眼睛寫滿委屈,抬頭看他。
不一會兒,師父眉頭皺起,“怎麼?還沒消失?”
他持著燭火照了照空蕩的房間,若滄趕緊抬手指向歐執名。
那模樣,簡直是告家長的小朋友!
但是,師父根本看不見。
他伸手摸了摸若滄的腦袋,單手將他抱了起來,安撫道:“應當是誤打誤撞的孤魂野鬼、山地靈物,他若是不作惡,你便當看不見吧。”
誰知,師父這一聲話音剛落,若滄短胖小手抓著師父衣領,瘋狂搖頭,像極了告狀說“他作惡他作惡”的樣子!
師父耐心聽他控訴,趕緊放下燭火,撫了撫若滄皺起的眉頭。
被師父溫柔的掌心一抹,鬧騰的若滄突然撲在師父肩膀上,“嗚嗚嗚”的哭起來。
師父一愣,抱著孩子拍了拍背,“別難過,我不是不信你,不要哭了。”
可若滄就是要嗚嗚嗚嗷嗷嗷的叫,惹得師父這樣萬年冰川的表情,都裂開了詫異的情緒。
他像是聽懂了若滄對惡鬼的描述,表情頓時帶上點兒……尷尬。
師父長嘆一聲,無奈說道:“若滄,世間並無擁有意識的鬼魂存在,不過是逝者不斷重複生前的執念,你也莫要在意了。那人恐怕死前,便是個捉弄小孩兒的好色之徒,晚上我去啟陣,消了他的餘念,就無事了。”
若滄聽完,突然伸手抱著師父脖頸,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嚎啕出聲,“哇——”
歐執名:……
懂了,這崽兒又在告狀,說他色鬼。
害,這就是魂魄完整的若滄滄嗎?
也太記仇了。
若滄一聲叫喚,又引得師兄、杜先生擔心的跑來。
“師父。”
“師祖。”
師父抱著若滄,伸手摸著他腦後碎髮,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這個難得吵鬧的小孩兒。
他視線無奈道:“先吃飯吧,吃完我得巡山一趟。”
若滄的哭嚎,也不過是乾嚎而已。
小崽子鬧夠了,嘟著嘴等杜先生喂米糊,吃得委屈巴巴,一直盯著師父看。
好像全天下只有師父能給他做主了,眼睛眨呀眨,看得歐執名靈魂狂顫,死而無憾。
終於吃完飯,若滄伸手就揪著師父衣襬不肯松。
小小年紀,手小人矮,這麼努力墊腳揪衣襬的模樣,惹得師父縱容的彎腰抱起他,往大門走去。
杜先生一臉困惑,出聲問道:“師祖巡山要帶上師叔嗎?”
師父視線深邃,抱著懷裡的若滄,苦笑道:“他偏要去。”
若滄是打定主意,要跟師父一起去啟陣,消除惡鬼!
他趴在師父肩上,眼神無比戒備。
看歐執名再也沒有曾經的憐憫、悲傷,只剩下一腔“你死定了”“你待會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