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掩了一半,“趙哥,把這幾個都送到官府去!不是要公道嗎?我們可以當著縣令大人當面對質!”
“你,你——”中年哥兒嘴角抽搐,神情瑟縮。
“你想要公道,我正好也想討個公道,尋釁鬧事,蓄意傷人,再加上我這毀的幾盆花,少說也得七八十兩銀子,你若是賠不了我,就讓一家子進去坐個十年八年的牢獄,如何?”
賀安使了個眼神,賀大郎登時攔住了想要趁亂溜走的、中年哥兒的兒子媳婦。
“這,你這黃口小兒!害了人性命還敢如此囂張,你要去官府是吧,好,我改日一定隨你父兄一起前去,至於你,你做不了主!你最好快放了我們,若是我漢子有個好歹,我就吊死在你們鋪子裡,做鬼都不得讓你們安生!哼!”
“當真潑——”羅湛明一句話未完,手已經捂上了胸腔。要遭,這回怕真是受了內傷,他看著卓然而立的賀安,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溢位來。
“他做不了主,那我如何?”
“阿兄?”
一聽見賀澤的聲音,賀安一改方才鎮定自若,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蹬蹬跑到了自己兄長身邊。
“做得很棒,傷了哪裡沒有?”賀澤摸摸賀安的頭髮,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他的阿弟不知不覺間也長大了。
賀安搖搖頭,笑得開心,猶若稚子。
“你方才說我阿弟做不了主,我總做得了主吧?咱們一起去衙門,可以慢慢對質。”
“我,我……”
“你是不敢去嗎?此番故意來我花鋪鬧事,是心中有鬼,有人指使?”
觀這一家人衣著,哪裡買得起那一盆十幾兩的月季!
“這個,小掌櫃的,咱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麼點事怎麼還要驚動官府?你家的月季害我阿爹犯了病,我阿姆方才又損壞了您花鋪裡的這幾盆花,不若兩相扯平,鬧大了對鋪子的名聲也不好,您看是不是?”
這回卻是那一直少言寡語的兒媳婦開的口。
若讓賀澤來說,那就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事到如今想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呵。
“不怎麼樣,我家的月季不會害人,這人的病到底怎麼回事尚未有定論,怎能把這汙水隨便潑?另外,這七八十兩銀子是小事?羅家少爺臉都破相了是小事?”
又聽到“破相”二字,羅湛明眼角一抽。方才他已經問過大夫,破相是不可能的,是絕對不可能的!
“唉,原來他是羅家少爺啊,難怪覺得眼熟!”
“完了,羅家少爺可是縣令大人小舅子,這事可鬧大發了,怎麼化得了小!”
“就是就是,縣令大人至今沒有兒女,這羅家老么可是被縣令夫人當眼珠子疼的……”
“……”
中年哥兒聽得這一眾議論,登時白了臉,他那媳婦也囁嚅著不敢再開口,他那兒子最慫,立馬亂了陣腳,忍不住喊道:“阿姆,這怎麼辦吶!我不要坐牢!咱把銀子還回去,咱回去吧……”
想走?賀澤眸光微寒,想害他的家人還想全身而退?即便只是馬前卒,那也不可能!
賀澤讓幾人圍在了門口,確保這一家子走不了,方才讓大夫給那漢子診治,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中年哥兒也不敢再攔。
望聞問切之後,出人意料的是,大夫並沒有看出這人病因來。賀澤有所猜測,但為今之計,只有等徐慶生來了。
隨著日上三竿,圍觀群眾散了大半,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閒得很。那鬧事的一家子還以為賀澤要放了他們,神情也放鬆了些許。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林煜終於帶著徐慶生到了。徐慶生隨身揹著藥箱,那中年哥兒一見他就呆住了。
“徐,徐大夫?”
他夫郎早有此症,一到春天便形同羊癲瘋一樣,口吐白沫,抽搐不止,早些年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好,後來他們找到了徐大夫,徐大夫讓他們不要接近花草,開了藥方之後緩解了很多。
他也是知道自個兒漢子就是發病的時候看著嚇人,其實容易治,不然也不會不擔心他漢子性命。
可現在……徐大夫跟這鋪子掌櫃是舊相識?!
“原來是你們啊。”
賀安告狀一樣地將方才發生的事說給徐慶生聽,徐慶生給那躺著的漢子把脈的時候面色並不好看。
“想來你是覺得你夫郎性命無憂,才敢如此大膽。這番他也不知道接觸了多久的花草,還未及時醫治。還是之前的藥方,你先抓半個月的吧,若是無用,那你只能給他準備棺木了。”
“大夫!徐大夫不能啊!您以前診治的時候說問題不大,吃藥也是兩三天就好了啊!怎麼這回……徐大夫,我不知道您跟掌櫃的關係輕厚,我們不是故意的,您發發慈悲,一定要救救我老漢啊!”
“之前每年你家夫郎不過病了兩三日便來找我,問題自是不大。這回你們為陷害勒索,讓他病了多久?恐怕還有意加重病情吧?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此番,還是聽天由命吧。”
徐慶生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徐大夫!徐大夫,您不能這樣啊,求求您救救阿爹吧……”
“徐叔,您早前給這人看過病?”
“看過,唉,未曾料到……”
事情到此也算真相大白,那一家人明知漢子的病非好花鋪的月季所致,還上門鬧事,必定受人指使。“把他們送去官府吧,不管如何,總得有個交代。”
賀澤不是心軟之人,當下就令劉三幾個將人送去官府。一場鬧劇,至此終於結束。
“阿兄,咱們不問問到底是誰想害咱們嗎?”收拾好一地殘籍,賀安問道。
“不用問了,幕後之人阿兄心裡有數,他們一計不成,必有後計,這段時間小心一些,莫要讓人鑽了空子。當然,真要遇上什麼事也別害怕,凡事有阿兄。”
“嗯,阿兄,我記住了。”賀安乖乖點頭,不多會兒便向後院去了。
想到這會兒羅湛明正在後院讓徐叔看傷,賀澤不由得眉心一跳。
“罷了,此番也算他過關了。”
扶起地上的花架,賀澤和林煜相視一笑。
……
後院。
因著花鋪剛開業時庫存不足,賀澤心裡有了警醒,在這院裡也開了兩個花圃,只在中間留了條路。
賀安從花叢中穿過,正趕上徐慶生從門口出來。
“有沒有事?要不要緊?”花盆砸下來的時候他只聽見砰砰兩聲,眼前這人將他護得嚴實,他砸了背,又劃了臉,卻沒讓他傷分毫。
賀安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有擔憂,有心疼,有懊惱,好像,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慌亂。
“沒事沒事,徐大夫的醫術過人,他說我沒有大礙,那一定沒有大礙。”正說著,羅湛明讓阿木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