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客人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林小松最怕旁人跟他提“錢”,窮怕了,賬戶上的錢每一分他都不願動。沒人管他要,他絕不開口提。
經理看他傻杵著沒表示,急了:“愣著幹嘛,客人等你的話呢。”
林小松摳著工作服的邊兒,死死地揪著,“您留個地址,我把衣服乾洗好了給您送過去。”
客人似乎還挺通情達理,嘆了口氣,聲音頗為無奈:“要是件普通衣服也就算了,可我這衣服統共就穿了三回。”說著拉出一截給經理看,“你看這潑的,洗再幹淨我這心裡都不得勁兒。”
“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這件衣服多少錢,我們賠給您。”經理畢恭畢敬道。
客人一再表示他不是訛錢,奈何衣服太貴,髒成這樣實在沒眼看,狗屁道理一籮筐,最後還是繞回到錢的頭上。
“我不跟你們客氣了,原價八千多,零頭就算了,陪我八千就行了。”
經理轉頭看著林小松,示意他掏錢了事。
林小松死死揪著衣襬,低聲說了句大實話:“我身上沒這麼多錢。”
經理怒火中燒,這麼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還真是頭一回見:“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我先給你墊著。”
就跟從身上割肉似的,林小松心疼那錢,急得快哭了:“我身上只有三千多。”
楚毅推開椅子走過來,看了眼那客人,問經理:“我是他朋友,還差多少?”
經理瞧他長相氣質不凡,也不知是林小松的哪門子朋友,實話說:“還差五千。”
客人埋頭擦著湯汁,一面催促:“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呢,著急回去,你們……快點看著辦吧。”
林小松掏出手機給客人轉了三千,猶猶豫豫地看了看楚毅,低聲說:“謝謝。”
楚毅愣了愣,目光停留一瞬,嗓音低沉,“沒事。”然後另轉了五千過去。
陳嘉澤一直在旁邊默默打量林小松,他依稀有點印象,這人好像是上回吃火鍋時那位小女孩的爸爸。
客人打發走了,林小松還惦記著潑出去的八千塊,眼眶隱隱泛紅,他揉揉眼睛對楚毅說:“加個微信吧,過幾天我把錢轉給你。”說完亮出自己手機,打開了掃一掃。
楚毅眼神晦暗,前塵過往歷歷在目,他又想起了那隻被人騙了一百多買來的烏龜,這麼多年,這人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陳嘉澤直覺兩人之間暗流湧動,推了男人一把,見狀插進話:“人跟你說話呢。”
楚毅彷彿回了神,眼眸微垂,開啟自己的二維碼,遞過去,不經心道:“怎麼還這麼笨。”
這話一出,陳嘉澤愣住了,帶著疑惑重新審視過林小松,無論何種角度,他始終沒法將這個人與楚毅的過去嚴絲合縫地聯絡上。可明擺著,他倆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好了。”林小松情緒低落,鼻音有點重,“過幾天還你錢,謝謝。”
楚毅拿回手機,“新的朋友”那裡果然多了個“+1”,他按進去,點選透過。下一秒抬頭,那人已經一顛一顛地走了。
“你朋友好像不太愛搭理你啊。”陳嘉澤朝林小松的背影看去,不過是個小服務生,還不至於被納入到情敵行列。
楚毅看了看頭像上的小女娃,一句話沒說,收了手機。
陳嘉澤重新回到飯桌上坐下吃飯,耐不住好奇心,又問男人:“你跟剛才那個服務生是怎麼認識的啊?”
楚毅摸著杯沿,神情陰沉,不太想理人的樣子。聞聲,他止住動作,撩了眼陳嘉澤:“以前認識的,勉強算朋友吧。”
答非所問,陳嘉澤知道男人不想說,索性這次就算了。他彎起嘴角,用筷子無聊地撥了撥盤子裡的洋蔥:“你剛不就說了,你倆是朋友嘛。”
“怕你想多。”楚毅啜了口水,放下杯子,“他結婚了,孩子都三四歲了,那孩子上回你也見過。”
“我記得。”陳嘉澤欲言又止地望著楚毅,停了一會兒,“他看起來很年輕。”
“早婚早育。”
陳嘉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再繼續在此話題上糾纏。
吃完飯,兩人步出飯店,陳嘉澤踱著步在跟約車那司機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能到。
楚毅低頭瞧著他:“我送你吧。”
“都是男人誰送誰啊。”陳嘉澤仰起臉,笑了笑,“我家在北面,你家在南面,送完你還得兜一大圈子。”
楚毅陪他在門口等了會兒,不多時,那位司機便開車過來了。
“楚大夫,我走了。”陳嘉澤頓了一會,面容靦腆,“你就沒點表示啊。”
楚毅一副對待病患公事公辦的態度:“注意安全,回家報個信。”
陳嘉澤撇撇嘴,一臉的不高興:“知道了。”真是不解風情,陳嘉澤坐上車,隔著窗戶衝男人招招手。
楚毅按了下車鑰匙,轉向燈閃爍兩下,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剛點火發動,就看見了下班回家的某人。
男人抬腕瞄了眼手錶,已經九點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AbrahamCo的地雷!
第29章 (二)
那人耷拉著腦袋沿著馬路一步步地朝前走,楚毅輕踩油門,不緊不慢地開車跟在後面。
走了百來米,林小松靠著路邊的椅凳上坐下來,發了會兒呆,然後就一直用手背揉眼睛,看樣子是哭了。
就為了那八千塊錢?
楚毅看得心煩,摸出根菸點上,目光轉向別處。車內浮沉著車載香水的甜膩味道,前幾天陳嘉澤特地買來的。
不得不說,那位在生活情趣方面,挺像個講究的小姑娘。
香水味太沖,楚毅搖下車窗,一手夾著煙搭在窗沿上,一手點進林小松的朋友圈往下劃拉。
動態並不多,幾乎全是他女兒的照片,他自己出境很少,唯有一張,是在動物園門口,抱著孩子,笑盈盈的,兩頰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時至今日,楚毅依然很難想象那麼個人會去結婚生子,性格沒以前任性了,一舉一動喜歡斂著,模樣倒是變化不大,只不過從前的那點嬰兒肥不見了。
林小松坐著一動不動,漸漸地,身體顫了起來,抹淚的手已經不能叫做抹了,而是直接覆在眼皮子上,好擋住裡頭的決堤洪水。
哭得真傷心啊。
已經無暇去顧及旁人的眼光了。
人過三十,世事漸明,情緒難得再有起伏,偶爾也會覺得日子太無聊太枯燥,可又懶得花心思去改變,於是就這麼一成不變下去,上班、下班、約會吃飯,直至一腳踏進婚姻墳墓。
其實想想,挺沒意思的。
楚毅彈了彈菸灰,深吸一口,燈影下的人埋首哭泣,整個身體都在顫。男人注視許久,一支菸抽完,下車走了過去。
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