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酒香隨風,悄悄滲進秦家各處。
魏紫聞言會心一笑,心知秦茉已有了定奪,原以為她會因容非而選擇停留,不料她說走就走。
秦茉淡笑:“目下我看青脊指揮使們在東苑已住習慣了,大家遵照慣例操作即可,留慕兒在那邊照應,有事你另作安排就是;我若長期在鎮上,應酬多了也不合適。”
魏紫亦知秦茉素愛獨來獨往,低調內斂,閒來回主院處理事務、陪陪小豌豆,極少參與各項聚會,而今賀祁、孟涵鈺三天兩頭跑來,或多或少令她煩憂。
嬸侄二人聊了會兒家常,小豌豆聽說秦茉回秦園,吵吵鬧鬧要跟著。
秦茉柔聲勸撫,說等她安頓好了,再回來接他去小住。
小豌豆勉為其難答應,卻又加上許多附加條件,如帶他去別的地方遊玩等等。
用膳後,魏紫與小豌豆上樓歇息,秦茉則命翎兒、慕兒一同收拾衣物。
因她每月回來小住幾日,各種用具,能留則留。
至於父母留下的妝奩,屬於貴重物品,隨身攜帶,理所當然。
…………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西苑內,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縱躍交錯,拳腳攻守,正是南柳在與容非喂招。
容非年少時習武只為強健體魄,七八年下來,根基殘存不到一半。近來在東楊、南柳的輪流調|教下,他的身手勉強比先前矯捷些。
這一日,他僅著白色中衣,與南柳練了個把時辰,渾身汗滴,本想脫了衣裳,記起忘了摘下胸前鑰匙,只得強忍衣裳黏膩,繼續練習。
門外灰綠影之晃動,“公子……”
南柳見是東楊,當即退開數步。
容非緩過氣,邊擦汗邊問:“什麼事?”
“方才,秦姑娘帶著不少箱籠,領了一眾僕役,坐上馬車離開鎮子,聽說要回秦園。”東楊邊說邊端量容非臉色。
容非一怔。
忽然跑了,且沒跟他打招呼,幾個意思?
轉念又想,反正明天準時到那一帶等她就好,沒準她是真有事回去。
“嗯,知道了。”
東楊見容非半點也不著急,咧嘴一笑:“咦?瞧公子臨危不懼,泰然處之,面不改色,從容不迫,想必已運籌帷幄。”
“能不能別亂用成語?”容非無奈,“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再說兩句就閉嘴。”
“兩句,說吧!”
“有一名形跡可疑四十歲上下個頭不高的小眼睛男人這幾日在秦家院落附近轉悠疑似要找什麼人,這傢伙輕功了得賊眉鼠眼一見我就躲我斷定他有問題公子您要不要派人多加守護?”
東楊一口氣說完不帶喘,還豎起兩個指頭表示,他真的只說了兩句話。
他這麼一提,容非又想起夜間追逐過秦茉的那名中年男子。
這人已有半月不見人,正好與青脊抵達長寧鎮的時間相近,想來他畏懼青脊首腦人物,躲得遠遠的,此番見杜棲遲外出,又悄然返回。
容非先前一直猜不到這人的身份來歷,對應東楊所言的“賊眉賊眼”、“輕功了得”,估摸其十之八|九是盜門的人。
如此人來自盜門,也不難理解,畢竟二十多年前,盜門隕落時,外界相傳“風影手”帶走了一大批寶藏以及秘笈。時至今日,有了“風影手”的音訊,盜門的門徒潛伏於長寧鎮,不足為奇。
容非意識到一個事實,他近水樓臺未得月,背後有人盯著,試圖捷足先登。
他原想獨自騎馬去赴會,屆時拖延時間,待入夜後可藉機留宿秦園。如今嗅出一絲危險意味,他放心不下,命東楊叫上北松,留在西苑,暗中保護主院的魏紫、小豌豆。
東楊領命後,容非轉而對南柳道:“你明日隨我一道去。”
南柳默然頷首。
容非壓低嗓音:“離遠一點,不許看。”
——不許看他調戲佳人。
南柳又點頭。
“不許聽。”
——不許聽他說肉麻情話。
南柳遲疑:“我儘量。”
“什麼叫‘儘量’?”容非蹙眉。
南柳一臉嚴肅地提醒他:“小點聲。”
“……”
次日,容非將貼身衣物卷好,連同作畫工具,放進那尺來長的楠木提匣,對鏡清理胡茬,自問儀容儀表沒什麼可挑剔的,才帶上乾糧,牽馬而行。
他本就姿挺拔俊秀,走在道上尤為吸睛,再加上一匹雪色灰鬃駿馬,備受鎮民矚目。他怕會撞上隨時隨地造訪的賀祁與孟涵鈺,特地往西行繞了一大圈,才趕往約定所在。
臨近隅中,馬蹄所至,山明水秀,綠草茵茵,薔薇爭豔。
兩山之間的山谷,飛瀑潺潺,溪流涓涓,蜿蜒而下,匯成波紋漣漪的溪池。
半山築有一座小竹亭,亭中端坐一淡青裙裳的妙齡女子,聽聞馬蹄聲是,驀然回首,但見姿容昳麗,花顏極盛,正是秦茉。
看樣子,她先一日回家,只為赴約。
容非既驚且喜,快馬疾衝至亭邊,翻身下馬,韁繩隨手往樹枝上一掛,奔入亭內,“就你一人?”
“這兒離秦園不過兩里路,我出來散步,他們自然不攔我。”秦茉桃花眸含似水柔情,亦隱藏了幾分得意。
她悠然起身,見容非額角滲汗,順手掏出絲帕遞給他。
容非笑道:“這兒無旁人,你替我擦一把唄!”
秦茉的手剛抬起,訕訕縮回,嗔道:“說好假裝路遇,既然是路遇,豈可一見面便替你擦汗?”
容非退後兩步,略一躬身,行揖禮,一本正經地道:“今日天清氣朗,容某外出作畫,不慎擾了姑娘賞景之雅興,內心惶恐難安,唯有以身相許,姑娘切莫嫌棄。”
秦茉起初暗笑他拿腔作勢,聽到“以身相許”四字,登時紅了臉,“還貧嘴!”
她謹慎四處張望,問:“你的護衛呢?”
“與佳人作伴,帶護衛做什麼?煞風景!”容非努嘴笑道。
秦茉語帶戲謔:“呵,你不怕像上次那樣,被人綁去當壓寨相公?”
“有大名鼎鼎的秦姑娘在,誰敢綁我?”他笑吟吟地上前兩步,補了句,“誰敢搶姑娘的相公?”
秦茉拿起帕子,正欲給他輕輕擦擦汗,聽完最後那句,手上力度加重,在他額頭上連戳了兩下,“連嘴上便宜也不放過!”
容非不滿:“我還沒佔‘嘴上’便宜呢!”
秦茉微微一愣,見他眯眼湊近,似要親她,慌忙用手帕捂他的嘴,“前天誰答應過,會規矩些的?”
“見了心上人,抱抱親親才是規矩。”
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秦茉被他慪得不輕,心底甜蜜與懊惱混合在一處,頰畔緋雲瀰漫,疑心他真要抱過來。
幸而,他只是拉了她的手,與她同坐。
相看片晌,各自一笑。
秦茉拿出兩個桃子,一小盒點心,一袋子乾果堅果,訥訥地道:“我借散步之名出門,沒好意思拿太多吃的,你湊合著應付一下。”
“有美景和佳人,誰顧得上食物?”他環視周邊,“你膽子夠大的!一姑娘家獨行郊野,不怕被歹人欺負?”
“敢欺負我的,除了你,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