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雍王殿下喜愛看重?!
她心中驚怔不解的同時,看宇文清這樣一氣喝盡,頗有幾分發洩心中鬱氣的意味,更是不知該說什麼好時,又見飲盡殘漿的宇文清,笑眼看來,彷彿方才所說的那四個字,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話罷了,笑將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底,示與她看,“現下外面天熱得很,我貪涼,畏懼出去走曬,能否再叨擾弟妹些許時候,在這兒再坐飲一杯?”
蕭觀音自不會推拒趕人,又為宇文清斟了一杯,並作為長樂苑主人,在此陪同。
宇文清是極會說話之人,既不想喝一杯就走,而是藉故在此多留些時候,那各式話題,便是信手拈來,不著痕跡,漸漸言辭中提到蕭觀音必然關心的大哥蕭羅什,同她講說起蕭羅什升職後的官場近況。
蕭觀音心繫大哥,自然聽得認真,而宇文清聲音雖在說著,眸光卻漸漸飄忽,落至身前女子披散著的烏漆長髮上,看她發似墨玉垂,衣如白雪染,迤邐垂地,宛如水墨畫清極美極,就似那夜一般。
……總是想起那一夜,相見時,不見時,他念了一次又一次,可她卻半點都不記得……若她記得,哪怕一分半分,現下她坐在他面前,是否還能這般謹守禮儀、波瀾不驚……若她記得,在面對他時,會是怎樣的光景……她既記不起,那……他幫她記起如何……
宇文清慕色,他自己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知道自己是好好顏色之人,看別人,他天然愛看好顏色,對自己,他也是這般要求,注重儀容,平日衣飾半點不容出錯,各式姿容,如春花萬紫千紅,他有生以來看了許多,但,那些再好也是凡俗之景,獨她是獨一無二的,是他從前沒有見過的,是閬苑仙瓊,意態皓潔,本應高居仙闕,遙不可及,卻偏偏近在咫尺,暗香襲人,彷彿觸手可及,怎不引人意亂心動?!
想她這樣的仙姿玉貌,卻被二弟那樣不解風情的男子,隨意採擷,宇文清心內不由真湧起一股鬱氣,他手指輕撫了撫杯壁,忽地話音一轉,問蕭觀音道:“弟妹,可還記得澹月榭醉酒之事?”
蕭觀音哪裡記得,微搖了搖頭,等待宇文清下文,宇文清望著她一雙靜澈明眸,話將湧至口邊時,忽地發現手中水晶杯,隱映人影。
他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杯子角度,雖因杯子不是鏡面,反光有限,看不清那人面容,但大抵看衣裳身形,似是他那二弟,靜立在一處敞開的窗後,不知何時沒聲沒息地回來,又這般無聲站看了有多久。
……不是一直想要藉機試探嗎?正常男子,怎能忍受妻子被人覬覦輕薄…
宇文清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女子柔荑上,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水晶杯。
☆、驚顫
擱在漆几几面的指尖微動, 可眼前對望的,卻仍是那樣一雙不染纖塵的琉璃靜眸, 就似在西苑圍場的深林裡, 他第一次意識到她與別不同, 不僅僅是“好顏色”三字, 還有那樣一雙乾淨無瑕的雙眸,那樣一顆澄若琉璃之心, 他前所未見,那一刻望著她沐在林陽之下,眸若琉璃, 衣披霜月,周身如攏光輝, 隱似仙人, 心中所浮起驚歎與悸動,至今,仍是記憶猶新。
每一分與她有關的事, 從成親夜初見開始, 現實,抑或幻夢, 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她,是真的半點記不起澹月榭醉酒之事,隔幾而坐,靜靜地望著他, 等著他這個“心懷不軌”的夫兄,為她釋惑。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心存試探,可微動的指尖,終究在猶豫的輕點幾面數次後,剋制下來,沒有探前分毫,而是再次拿起手邊的水晶杯,送至唇邊,宇文清飲了半口甜漿,含笑轉看向後窗道:“既回來了,為何不進屋裡來,站在外面曬太陽,不嫌熱的慌嗎?”
“不進來”,站在窗外的宇文二公子,冷聲冷氣道,“一進來,就有大夫拿針扎我!”
蕭觀音這才看到窗外站得像根棒槌的宇文泓,她見他比平日回來要早上許多,且說到“大夫扎針”,想是在外站聽了有一陣兒了,心中驚訝地起身迎前道:“快進來吧,小心在外熱出病來。”
見宇文泓面上有汗的蕭觀音,順手抽出袖中帕子,為他擦拭,仍坐几旁的宇文清,邊望著蕭觀音這動作,邊笑對宇文泓道:“進來吧二弟,屋裡沒有大夫。”
他的二弟仍是氣鼓鼓的,“現在沒有,以後也有!”
宇文清淡道:“人生病了,就要找大夫看,看了,病就好了,怕什麼呢。”
站在窗外的宇文二公子,氣氣地望著他道,“我沒有病,不需要看大夫,大哥才要看大夫呢!”
宇文清也不著惱,等聽他這二弟的下文,宇文二公子直直望著他的大哥道:“我今天出去玩時,看到有戶人家說,成婚三年都沒有孩子,大概是身體有病,該找大夫看看了”,說著掰手指替宇文清“一二三”地數了起來,憂慮的嗓音十分響亮,“大哥,你已經成親四年了!!”
蕭觀音給宇文泓擦汗的手,微頓了頓,輕嗔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几旁的宇文清,聞言眉梢微抖,倒也沒就此說什麼,只是放下杯子,站起身來道:“現在屋裡沒大夫,但你再不進來,我就把府裡的大夫都喊過來了。”
宇文泓麻溜地跳窗進來了。
宇文清走至他這弟弟身前,語氣是兄長式的無奈,“又去哪裡玩了呢?怎麼連人家的家事都聽來了?”
說著含笑看向蕭觀音,“說來弟妹別笑話,我之前擔心二弟成日出去瘋玩,會有危險,有試著派人跟護,可我這二弟,竄玩起來,就跟猴兒似的,跟的人眼一眨,就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我派的人隨護不了,好在他二弟他自有福佑,迄今沒出過什麼事。”
因宇文泓每天離開前,並不會向她告知行蹤,蕭觀音也不知宇文泓每日都去了哪裡,只能透過他回來時的樣子判斷,如頭上落有草葉,應是去了某片郊外密林,衣裳溼溼的,應是去河溪玩水了,身上若沾了白毛,園子裡大抵又要多一隻鵝,指尖若有胡餅的香氣,那宇文泓,大概是曾在市井街巷裡打轉,吃喝玩樂。
此刻,她見宇文泓髮間沾有草屑,指甲微微呈淡綠色,像是掐過樹葉菜蔬一類,想他大概又去鄉郊玩了,看他不僅面容曬得紅紅的,唇都有點幹了,讓侍女打水送來,勸他淨面洗手後,又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桃漿,讓他飲下,潤潤嗓子。
宇文泓接過喝了兩口桃漿,像是想起什麼,放下杯子,從袖中掏出幾顆黃澄澄的杏子,遞予蕭觀音道:“這是阿秀託我帶給你的。”
在旁看著的宇文清,見狀笑了一聲, “這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杏了”,又問道,“阿秀是誰?”
宇文泓道:“是阿和的妹妹,常春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