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
但這冰冷只持續了數息,隨後, 換來的卻是一種憂鬱的眼神。
他凝視魏依然幽幽的道:“若真有那麼一天, 你便不要讓我知道,我怕我無法控制。”
魏依然眉頭動了動,“廠公會殺了我?”
殷城搖搖頭。
“那會殺了那個人?”
他還是搖頭。
魏依然忽然間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 心中一陣刺痛,這種話根本就不該說。
“依然這輩子就認廠公一人,什麼別人, 我連看也不會多看一眼。”
哎呀,明明是他騙我在先,怎麼現在搞得好像我犯了錯呢?真是的。
殷城一笑,好像方才說過的話從來沒說過一樣,“我知道。”
魏依然鼓著腮幫子, 一臉怨念,“你知道還故意嚇唬我……”
“害怕啦?”
“嗯,嚇死了。嚇得人家心臟現在還撲通撲通的跳呢。”
“是嗎?”殷城的目光緩緩下移,到她心臟的所在,“讓我聽聽吧。”說著,他俯身趴在她胸口上,好似在聽她的心跳,漸漸的,他的手又穿過了她的衣襟。
魏依然胸口一涼,“廠公,你聽就聽,為什麼動手啊?……哼,還沒吃飯呢……”
殷城稍稍抬起身,雙手扯住她領口的衣襟,猛的向兩側一扯,雪白的風景讓人垂涎。
“飯有什麼好吃的,夫人不是說我秀色可餐嗎?”殷城語音沙啞的在她耳畔低語。
魏依然:???
“……廠公記性太好了吧?”
“夫人的話,每一句都在我心裡……”
殷城在耳邊呢喃,弄的她渾身酥麻,忍不住哼哼唧唧……
“噝!”
當殷城的手順著魏依然的身子下滑的時候,忽然指尖疼了一下,低頭一看,手指上已溢位鮮紅的血液。
魏依然一看,驚慌坐了起來,“哎呀!”
殷城懸起受傷的右手,然後另一隻手拿起床上那把沾了血的剪刀,一臉無語的看著魏依然。“這個……?”
魏依然從他手裡接過剪刀,委屈巴拉,“哎呀,我找了一天,都沒找著,居然掉在床縫裡了。”
殷城搖了搖頭,只得狼狽下床,“這東西怎麼會在床上?”
魏依然跟著下床,隨手繫上衣帶,隔著門吩咐,“周泉,去拿創傷藥和紗布。”
周泉看不見門內的事,但主子要了,他轉身便去取。
魏依然拿來臉盆,裡面有常備的清水,她一邊小心給殷城清洗,一邊道:“我白天無事,就拿出廠公的舊官袍來補一補。可補完之後,剪子就不見了……”
“那麼多官袍,破了扔了便是,補它做什麼?”
魏依然此刻又心疼又氣,氣自己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呢?
殷城左手在她頭上撫摸,“只是劃破手指而已,我沒事,我是怕你受傷。”
魏依然抿抿嘴,“我也是替廠公著想。廠公自從接手清丈田畝之事,這幾個月來,我聽說朝中很多官員在彈劾廠公,就想著總要做做門面功夫嘛,弄幾件打補丁的朝服,穿到殿上,讓那些說您中飽私囊的,自打嘴巴。”
殷城:……
他實在忍俊不禁,不想她竟是這般鬼心眼。
此時,周泉拿了紗布和藥進來,看見殷城的手指尖還有血液溢位,慌道:“廠公怎麼了這是?”
“一點小傷而已,晾一會兒自己就止血了,無需包紮。”殷城道。
魏依然拿了周泉手裡的藥,拽著他的手掌撒藥,“那可不行,別看只是被剪子劃傷,可也不能小看,如果不早點消毒止血,隨時可能被感染。”
上了藥,魏依然取了紗布開始包紮。
殷城就這麼看著她一圈圈的包下去。
“包的厚點,感染的機率會小一點,也不能只包傷處,最後整根手指都包了,這樣安全。廠公的手指可是很重要的……”
殷城:……
也搭著受傷的這兩根兒,比較突兀,正好是食指和中指,一刀下去,在兩指上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魏依然自己說完也愣了,趕忙紅著臉解釋,“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廠公的手要草擬聖旨,批紅寫字,吃飯,還有……”
哎呀……
哪兒還有啊,沒有了。
正好此時紗布包完,她立即打岔,“包完啦廠公。”
殷城舉起手來觀看,兩根手指已經被包成了甘蔗粗,還比平時長出一點。
他忍笑道:“夫人方才還沒說完吧?”
魏依然低著頭,斜眼窺視茫然的周泉,小聲嘟囔,“還,還……還能有什麼?就……還能摸魚唄,所以,很重要。……廠公無論如何不許摘。”
殷城笑的曖昧,可旁邊的周泉卻一臉懵懂,不知這倆主子在這兒打的什麼啞謎。
……
次日,殷城照例去宮裡辦事,往返於東廠,司禮監和戶部之間。雖然如平時一樣的事多,可殷城今天卻一個字沒寫,手還一直藏在斗篷裡,除非遇到非要用手的時候,他便伸出左手來。
大多數人沒太在意,但是,在晚上殷城離宮之後,馮喜,馬長壽和顧氏家的太監聚在他身後,目視殷城遠去的背影,不禁議論。
“你們發現沒有,千歲今兒一日沒把手露出來。”
“當然發現了,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不會是手受傷了吧?”馮喜掰著自己的指頭道。
另外兩個人一聽,連連搖頭,尚膳監掌印道:“怎麼會呢,千歲好好的,怎麼能受傷?還是……手指。”
馬長壽撇了馮喜一眼,拿著腔調道:“你那花花心思最好收起來,千歲是什麼樣的人,你該是清楚的,那種東西,你留著自己伺候女人吧,千萬別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呵呵,哪兒有的事?我能辦犯那糊塗嗎?”馮喜訕訕的,方才心裡還真這麼盤算過。因為他和他們家女人關起門來就用,各種小玩意兒,互敬互重麼,有那麼大問題嗎?
唉,終究是自家房裡的東西,還是不亂送的好……
* * *
“陛下,殷城假借清丈田畝之事,斂財濫殺,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此乃六科官員聯名彈劾殷城的奏章,請陛下御覽。”
眼看董氏在官場的脈絡日漸瓦解,董氏父子再也坐不住了,在董世英的帶頭下,聯合了一眾言官彈劾殷城。
陛下接到奏章連看都不看,斜倚著龍椅,強打精神,“你們說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可朕卻聽說,凡清丈田畝之地,百姓無不歡天喜地,夾道迎送。”
“陛下,那都是殷城故意說給陛下聽的,陛下切不可偏聽偏信。”
“咳咳咳……”皇帝咳嗽一陣,“應該信誰不信誰,朕心裡自有分寸。朕今日乏了,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