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的臉愈發張揚,一雙眼崩出來的厭惡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周遭剩一半的安靜,街與樓之外是嘈雜街市,氤氳著著濃重的市井氣息,與色彩濃厚的燈色同流合汙。
陸欽南啞聲開口:“別咬。”話音一落,她咬得更厲害,血腥氣全融入她味蕾中,久久不散。
她抬著眼睛,盯著他,是兇猛幼獸。
陸欽南面不改色,眼裡卻難掩陰森,他目光靜得異常,對上她視線,“Madam,我留下證據,你講我是不是可以投訴你啊?”
硬碰硬,只更硬。鍾霓不吃這一套,她剛動動手指,陸欽南另一隻手便摸到她後頸,大掌握住她後頸輕而易舉,要她被迫張嘴更簡單。
論力道,女人比不過男人。
可論口頭功夫,陸欽南比不過鍾霓——她張嘴,欲要朝他吐出一口血沫時,陸欽南手快,抽出手帕塞進了她嘴裡。
太瞭解她惡性了,越是跟她硬碰硬,她反彈得更厲害。
他將手帕堵在她嘴間,毫不憐惜地用力捏著她脆弱的後頸,看她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Madam,我不是你的那位阿Sir,會毫無理由縱容你對我動手。”
他抬起目光,手掌稍稍挪開,目光定格在她唇間的深色手帕上。
鍾霓頓了頓,握成拳頭的手僵在他衣襟前,下一秒,他靠過來,胸膛抵住她的拳,目光更緊地逼近她,捏住手帕一角,緩慢地從她口腔內抽離,半路又停下,捏住她下顎,隔著有些溼了的手帕揩弄她唇內沾到的血跡,隨著動作,目光一沉,捏著乾燥的一角用力揩弄她雙唇。
“Madam,你想從我這裡入手調查,不妨用一用美人計,也許我心情好,大發善心,就會告訴你一兩件事情。”
她緊閉雙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好一會兒,她偏過臉,吐出令人難受的血腥味。
他讓她失去了防空洞,她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他捏住皺巴巴的手帕塞進西裝褲袋內,“用得好……”他湊到她耳畔,蹭過她臉頰,也看清她眼裡的憤怒,“講不定我會同Madam你自首,怎樣?”
鍾霓轉過臉,目光倏然平靜,淡淡笑:“陸生,直接一點,不如你講一聲你裝阿Sir裝上癮,愛上我,我或許丟棄原則放過你。”
天知道,她的平靜之下是怎樣瘋狂的暴躁。
他怔了片刻,失笑,“Madam,你當我是傻仔啊?”
這樣近的距離,陸欽南沒辦法忽略她這雙眼,周遭存在的危險亦沒辦法引起他顧忌。他突然一手摸到她腰上,沒有發現該帶上的槍。
“Madam好犀利啊,這樣危險的地方,居然不帶槍出門?不怕我搞你啊?”
鍾霓垂眸,推開他的手,“帶乜啊?你停了我職,槍證都上交了,你要我非法持槍啊?”
“關家靖沒有讓你回去?”
他稍稍後退,望著她張張合合的嘴唇,她嘴裡吐出來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以信,卻是可以享受她說話間吐出的氣息。
偷偷地汲取享受,他大概真是萬分變態。
鍾霓偏過臉,迎上朦朧泛紫的霓虹,昏暗營造出來的顏色令他發糊,抑制不住,男性本能,想要親吻她。
他靠近她。
明明沒有肌膚相親,卻好像已經親到了。
刻意保留距離,努力保留理智。
鍾霓正想著要吐什麼難聽的話攻擊他時,他突然密密麻麻吻過來。鍾霓哪抵得住他,以前只稍稍碰到他,就想著要與他親近、再親近——
他不是他了。
感覺錯了,錯的離譜、荒唐。
心理感覺要更改對他的態度,可感官感受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更改的。
他摸著她的臉,望著她,頓然發現,原來他的弱點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是他親手一點一點地在她身上製造出來的,專門針對他自己,怪不了也怨不得別人。
他怔了怔,鬆開手,無意識地往後退一步。
鍾霓後悔了,早知就不該想著要將“傅時津”佔為己有,否則哪裡會有這樣奇奇怪怪又陌生的自己?
她雙眸溼漉漉的,望著他。不可否認,一如既往,她仍鐘意他的眼睛,像溫柔的月夜,而她曾擁有這般獨一無二的月夜,是不是正因如此,當她失去了防空洞,也為此學會了忍耐克制。
陸欽南潛移默化地將她變得不像她了。
她本該可以義無反顧拔槍指準他的弱點的。
突然間,她脖頸間一陣冰涼,低頭一看,是藍鑽石。
她靜了幾秒,冷冷地丟出一句:“搞乜啊?收買我啊?”
他打量她頸間的鑽石,自覺很適合她,也很快戳中她想法,“Madam,請你放心,沒有監聽器。”
鍾霓冷住臉,推開他,轉身要扯下藍鑽石時,他貼到她耳邊,抱住她纖細的腰身,“Madam,你每天戴著,我每天都歡迎你查我。”
她轉過臉回頭看他,忍不住冷笑:“陸欽南,我想查你,隨時都可以查你啊!”
陸欽南淡淡笑:“你想查我,除非你想再體驗一次停職三個月。”
嗬!義合大佬居然拿這種事情威脅她?
鍾霓握拳,正要襲向他時,他鬆手,後退著,避開她襲來的拳頭,指著她脖子上的藍鑽石,“Madam,偷偷告訴你,這鑽石是證物,我日後會取回來的。”
他轉過身,“再見,Madam。”
陸欽南朝樓道的另一邊出口穿進街道。
鍾霓反應過來,跑出去,被動地跟上他的腳步,周遭燈光、人潮全都在往後退,只有他一人在往前,繁鬧街頭的分分秒秒都成了配角。
人潮擁擠,走得太快,她步伐踉蹌,差點摔倒。
他沒有停下,一直往前走,要走進更黑暗更深的地方。
鍾霓停下腳步,站在人潮裡,看著陸欽南的背影徹底消失,脖子上的冰涼感在提醒她今晚的主要任務。她繃著臉,收回複雜的思緒,轉過身,回到方才的樓梯道。
陸欽南坐上車,用力扯開叫人窒息的領帶,領釦崩落一粒,他無心關注,隔著車窗朝方才離開的方向望過去。
“人安排好了嗎?”
喪龍“嗯”了一聲,“都是大煙哥那邊找來的人,曾跟著白頭佬,不會惹人懷疑。”
提到大煙哥,陸欽南問起了澳門那邊生意。
“大煙哥不會做生意,那個何立源倒是很有手段,大煙哥講賭場生意在何老闆的幫助下保持平穩,不會讓汀爺注意到有什麼問題。不過……”喪龍回頭,想了想,“祖宗,我倒是怕何立源這人吃裡扒外,畢竟,他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隨他去。”
喪龍困惑了,陸欽南也不同他解釋。
陸欽南往後一靠,手指特意去撫摸右手掌心上的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