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北霆在說這話的時候唇邊一直噙著笑，懶洋洋的語調，但姜亦眠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認真。

掰開她攥緊的手指，他繼續說，“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姜亦眠怔怔的點頭。

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小白兔。

這個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她知道的。

而且——

對錯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是不斷改變所處的場所和立場。

平衡本身就是對。

她只是沒想到，封北霆會這樣坦誠。

“我會幫你找到梁惜。”他看著她，給出了承諾。

“誒……”

她以為他只是幫忙打聽梁惜的下落。

幫她找到嗎？

彈了下她鬆鬆垮垮的丸子頭，封北霆輕笑，“一定。”

四目相對，姜亦眠覺得，封北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彷彿有一束光，看得到光譜中的所有顏色，看得到一汪湖水在沒有霧氣的夜晚裡一片澄澈。

第075章：溫柔的威脅

“去洗漱，然後吃早餐，我去打電話。”

“……哦。”

才過了一晚上，她就又變回了被照顧的那個。

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姜亦眠忽然停下，她轉身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晨曦下，他整個人都發著光。

“封北霆，謝謝。”她想，也許她以後都碰不到像他這樣的朋友了。

不是遇不到，而是她不想再結交了。

總覺得……

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封北霆沒回頭，透過玻璃窗對視上了她漸漸明亮的眼睛，“要送我謝禮？”

“你想要什麼？”

“你……”

姜亦眠愣住。

沒等驚疑從心底爬上臉頰，就聽封北霆用玩笑得逞的語氣繼續慢悠悠的說，“你不是已經送過我禮物了嗎？”

“嗯？有嗎？”姜亦眠黑人問號臉。

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封北霆走到格子櫃旁邊，從最上面一層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像首飾盒。

四周鑲了一圈藍色的寶石，姜亦眠從毫不專業的角度出發，覺得那些寶石是真的。

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封北霆該不會把她留下給他守夜的那個小骷髏頭裝在這盒子裡了吧？

“咔噠”一聲，蓋子緩緩開啟，只見盒底靜靜躺著一顆小骷髏頭，做工並不是很精細，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粗糙，完全配不上這個盒子。

或者應該說，它就不配擁有盒子。

“你、你沒事兒吧？！”雖然他珍視她送給他的東西她很開心，但也沒必要這麼誇張吧，“這東西不值幾個錢，是我自己做的。”

“這樣啊……”封北霆若有所思。

“嗯嗯。”姜亦眠用力點頭，心想你可趕緊換了吧。

誰知——

那位少爺思考之後的回答竟然是，“那我換個鑲紅寶石的吧。”

姜亦眠：“……”

他上學的時候閱讀理解是不從來沒得過分？

“你弄那麼貴重一盒子，搞得我都想再重新送你點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了。”這不是逼著她剁手嘛。

“如果送禮的人不是出自真心，那麼再貴重的禮物也會失去它的價值，對我來講，這份禮物就很好。”

不是最好，因為他總覺得，她以後還會送他其他他想要的禮物。

比如她自己。

封北霆拿起那個鑰匙扣把玩，他過於認真的神色讓姜亦眠明白，他不是在她面前做做樣子，他是真的很珍惜這個小禮物。

“姜亦眠，這是我收到的為數不多的禮物。”

其實只收到過兩次。

今天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13年前的那個冬天，上天賜予了他一份禮物，溫暖了他此後所有的冬季。

這種難得體驗一次的心情，作為禮物收割機的姜姑娘很難感同身受。

“平時都沒有人送你禮物的嗎？比如新年啊，生日啊之類的？”

封北霆搖頭，“之前和你說過的，我跟家裡人感情不好，也沒什麼朋友，所以……”

“你這麼優秀也會沒朋友？”

額……

還是說，就是因為太優秀了，所以才沒朋友。

“以前倒是也有幾個，但後來發現他們都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漸漸的就斷了和他們的來往。”

“目的？！什麼目的？”

“有的是想透過我認識我幾位哥哥。”

“我也是！”

姜亦眠激動的握拳捶腿，忽然有種和他同病相憐，相見恨晚的感覺。

“那還有的呢？”

“還有的……是想睡我……”再不就是想殺我。

拼命壓抑住自己八卦的嘴臉，姜亦眠試圖安慰他受傷的心靈，“那個……好色是人之常情嘛……不過這是女的嘛，那男性朋友呢？”

“我說的就是男的。”

靜——

姜亦眠無聲的眨了眨眼，一秒破功，“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發出了槓鈴般的笑聲。

她笑的歡，封北霆見她笑的歡也跟著揚起了唇角。

拍了拍她的頭，他頗為欣慰的說，“總算是笑了。”

“……誒？”

封北霆沒再說什麼，把那個小骷髏的鑰匙扣放回了盒子裡。

姜亦眠愣愣的看著，後知後覺的問他，“你剛剛……是故意那麼說的？”

“從進屋開始，你一次都沒笑過。”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最喜歡看她笑。

她的笑容曾像一道奢華的光，穿透層層迷霧，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這城市越來越繁華，

高樓遮住了天；

人心越來越難測，

冰霜蓋住了臉；

海風越來越強勁，

他卻不希望鹹鹹的水遮住了她的眼。

封北霆的手按住姜亦眠的唇角往上推了推，滿意的說，“這樣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