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瞪著眼半晌,他之前對她的身份也多有猜測,只是萬萬沒能想到,她會是當朝三公之首的嫡出千金。
“哎呀!”老太爺悔恨一拍腿,眼眶一片緋紅:“我老頭子真是有眼不識珠,之前多有得罪梅二姑娘,還請海涵。”
“老太爺……”梅二姐抿了抿唇,想了想道:“我心中是很尊敬您的,您不用這般跟我客氣,我,我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況且我是晚輩,我在山莊叨擾多日,理應是我賠不是。”
老太爺笑著點了點頭,百般愛憐的看著梅二姐,笑得一臉慈愛。
“好,好呀。”老太爺笑著笑著又長嘆了口氣:“其實說起來,梅二姑娘與我家阿渡倒是頗有些淵源。”
梅二姐疑惑:“淵源?”
老太爺伸手比劃著:“你大概這麼高的時候,八九歲的模樣吧當時,那一年鬧饑荒十分嚴重,好多外地的流民成群結夥的,你乘馬車與你母親外車路過城西郊外,便遇著了我家阿渡。”
八九歲?鬧饑荒的那年?流民,還有他?
梅二姐心臟猛的緊揪在了一起,腦中閃過一些殘缺的片段,那些片段交織在一起,慢慢變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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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梅二姐隨母親乘馬車外出祭祖,去時的路上馬車被一群流民給堵住了去路。
梅二姐才將將滿了九年,聽著馬車外撕心裂肺的嚎啕聲,一陣陣心悸。
秦氏到底是大家族出生的,臨危不亂,面不改色的打發了人去問問情況。
沒一會兒,那人回來了,說道:“大娘子,前方死人了,是一對夫婦活生生的給這些流民打死了。”
秦氏擰著眉,拿帕子掩了掩面穩住了情緒:“怎麼就給活生生打死了?”
家奴道:“那對夫婦不是別人,正是城中小有名氣的奚家。”
秦氏:“城西的大商戶奚家?”
家奴:“正是。”
秦氏輕嘆了口氣:“瞧這世道亂的,可憐見的。那嘶嚎的少年郎可是他們的孩子?”
家奴:“沒錯,這少年郎是眼睜睜看著父母親被這些流民給活生生打死的。不為別的,這些流民飢寒交迫,對這些商人仇視得很。這些商人又懶又奸詐,投機取巧的牟取利潤,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大娘子不必心掛。”
梅家大郎:“可是我聽聞,奚家這段時間在城外開設粥棚,接濟了不少流民,這些流民怎能忘恩負義?”
秦氏摸了摸梅家大郎的頭:“傻孩子,人心這東西最是涼薄善妒,若是不接濟還好,一旦接濟,那些人便如猛虎野獸,根本就喂不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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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梅家大郎疑惑:“商戶真有那麼可惡嗎?他們沒有偷也沒有搶,靠自己的能力養活, 一千個人, 一千種活法,只要是正當的那也無可厚非。”
秦氏無語半晌, 道:“你這傻孩子,心太軟了。還是繞道兒走罷, 不免晦氣!”
“是,大娘子。”
馬車正打道岔路避開, 梅二姐悄悄掀開了窗簾, 往外瞧了眼。
只見那少年郎滿身是血, 抱著死去的爹孃憤恨的哀嚎著,那些人用著冰冷的眼神打量著他, 沒有人願意拉他一把。
那樣的眼神,孤寂而絕望, 看得人也禁不住要落淚。
“停!停下馬車!”梅二姐大喊了聲。
秦氏疑惑, 還未來得及問她是為何故, 梅二姐小身影已經麻利的跳下了馬車, 朝那群流民走了過去。
秦氏心下大緊,怒斥:“愣著作甚, 還不跟上去?!”
那些流民見著官家小姐紛紛讓開了道,一點兒也不敢再造次冒犯。何況梅二姐身後還跟著幾個帶刀侍衛。
梅家大郎也跟著跳下了馬車,緊隨其後,秦氏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這倆孩子隨了誰, 性子這般良善,只怕將來是要吃虧的。
感覺到有人靠近,染血的少年郎像是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憎恨的盯著他們。
他拼命的護著自己的爹孃,儘管他們已經沒有了呼吸和溫度。
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般,少年郎擦了把臉上的淚與血,面無表情,只是守在原地一步也不肯離開。
梅二姐懂事的拿出了帕子,怯怯的遞給了他。
少年郎抬眸漠然的瞥了她一眼,冷笑了聲:“我不需要你們這些人可憐,惺惺作態充當好人,真令我作嘔!!”
梅家大郎聽罷,頓時心氣上頭,“你怎麼這樣說?我家二妹也是一片好心呀!”
少年郎也未理會他們,艱難的想要背起自己的親人,送上一旁的馬車,至少,他要送爹和娘回家去。
可他也受了傷,顫顫巍巍的試了好多次,都沒背起來。
梅家大郎看著實在可憐,便道:“你們過去幫他抬一下。”
“別碰他們!!”少年郎如同被激怒的小獸,發紅的雙眼滿是狠戾之色,“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任何人!!今日我不死,總有一天,我也會殺光你們,替我爹孃報仇!”
梅二姐嚇得小臉蒼白躲到了哥哥身後:“大哥哥……”
梅家大郎安撫著自家二妹:“別怕,他現在失去雙親,傷心欲絕,說的不過是意氣之話。”
少年郎先是背起了母親,拖著疲倦不堪的身軀一點一點往前移動。
“爹,娘,我帶你們回家,我們回家……祖父還在等我們,我們回家了……”少年郎嗚咽出聲,恨恨的咬著牙,一絲殷紅的血從他的嘴角滑落。
梅二姐明明很害怕,卻又不放心的小心翼翼跟在了他的身邊,陪著他一步一步往前移動著腳步。
她雖然年紀還小,但是讀了很多聖賢書,道理也懂得一些,不想讓他這般難過,她對這少年郎說道:“夫子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們害你沒了爹孃,是他們為惡,可是你不能因他們為惡,讓自己也變成跟他們一樣的壞人。”
“囉嗦!”少年郎冷斥了聲。
梅二姐嚇得哆嗦了兩下,害怕可還是放不下,又叨叨著:“小哥哥,你若累了先歇一歇吧?”
少年郎咬著牙吐出一字:“滾!”
梅二姐嚇得幾乎要哭了出來,咬著唇憋屈了好久,眼睛紅紅的小聲叨叨著:“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
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少年郎喉結滾動,汗水混和著臉上的血水,終於擰著眉看向梅二姐,沒好氣道:“聽不懂!”
梅二姐:“是書裡說的……”
少年郎:“我不想聽!”
梅二姐:“讓我家大哥哥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