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乞丐。
佝僂的背上還印著幾個腳印,他小心地將幾個銅板籠進手裡,卻是一咳,吐出一口血沫子,這才抬起頭來。
陰沉的眼睛一亮,衝她咧嘴一笑:
“姐姐好生漂亮,便不求那尊貴的公主,只求與姐姐親近一番,小人便是當場死在這裡,也心甘情願了。”
一副貪婪好色的模樣。
白妗最後看了他一眼,慢聲道,“不肯說真話,那便自求多福吧。”
*
槐序公主還躺在貴妃椅上,捧著話本子看。
白妗衝她攤開掌心:“一百貫。”
槐序扔開話本子,不可置信:
“你敢跟本公主要錢?”
嬌蠻的脾氣一上來,就打算耍賴。
“不給錢,也可以,反正你們龍子鳳孫,仗勢欺人,小人又沒有辦法。”
“本公主才沒有仗勢欺人!”槐序不滿。
“那公主是打算給錢了?”
“你!”
白妗敲了敲手裡的團扇,衝她露出甜甜的一個笑:“不然,就用這個抵了。”
奸詐!奸詐!
光這扇柄就不止一百兩了,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這東西庫房裡有的是,槐序便勉強同意了。
“多謝公主!”這聲謝真心實意。
白妗心情愉快,剛要走又想起什麼:
“多嘴問一句,那人到底給了公主什麼…定情信物啊?”
“呸呸呸胡言亂語!”槐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是搶了他一個竹蟋蟀,竟然都要尋上門來?還真是小氣吧啦的,稀罕他那個物件,不就是會跑會跳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
您真的是公主嗎連一個乞丐的蟋蟀都搶。
話說您的表情分明就是稀罕得不得了啊。
白妗不想說話,皇族人,都有疾。
*
生辰宴上,有人獻上一座糯底陽綠白玉金佛。是個長相伶俐的婢女,她跪在公主面前,自報家門道:
“奴婢乃是魏小姐的貼身侍婢,小姐在進京路上受了風寒,不能來參加公主的生辰宴,對此感到十分歉意,特命奴婢前來獻禮。”
槐序命人收下,不經意擺頭,正看見從小路走來,揹著畫簍的少女。
她在杏花樹下襬弄著宣紙,提筆蘸墨,凝目望向此處,一筆一劃勾勒春日盛宴。
宴會上貴女環座,美人如雲,活色生香。
杜茵對那婢女道:
“魏小姐是昨日進京的吧?”
“正是,”婢女向她一拜道,“小姐還說,等她病癒,必定一一登門拜訪杜小姐,還有各位小姐。”
杜茵一驚,笑道,“你如何得知我便是杜小姐?”
雲洲距盛京極遠,杜茵長在盛京,與魏家之人素未謀面。
“傳言盛京有一位杜小姐妍麗絕倫,不是奴婢眼前的杜小姐,又能是誰呢?”
槐序公主變了臉,好哇,當著她堂堂公主的面,這絕色的名頭也敢有別的女子來佔?
正要發作,卻有人搶先道:
“那你可知我是誰?”羅芷指了指自己。
婢女看她一眼,謙和一笑:“羅小姐,令堂上次託人從雲洲帶去的香茗,夫人正想來信問問,令堂可還喜歡?”
羅芷想了想:“母親說味道不錯。”
杜茵面上露出溫婉的笑容。
手卻攥緊,這個魏家千金,不簡單!
“公主,太子殿下怎麼沒來?”婢女走後,羅芷忽道。
槐序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自顧自吃著芙蓉酥,看也不看她一眼。
“據說是昭媛過世,殿下傷心過度。”說話的是刑部尚書之女,顧知春。
那便是不來了?親妹妹的生辰宴,就因一個妾而缺席,還真是當成了眼珠子疼著呢。
呵,再寶貝又怎樣,如今也是死鬼一個了。
“唉,難怪戲文裡都說紅顏命薄,”她陰陽怪氣道,“平日裡瞧著柔柔弱弱的,偏偏要到處勾搭,難怪禁不起折騰。”
“羅小姐,死者為大。”顧知春微微蹙眉,捂唇咳嗽了兩聲。
羅芷看她一眼,“我說的是戲文裡的啊,怎麼,顧小姐以為是在影射何人?”
顧知春抿唇,唇色微微發白。
羅芷冷哼,一個藥罐子,也想給人出頭?她擔憂地掃了一眼:
“哎呀,顧小姐千萬保重身體,莫要…步了後塵啊。”
“你!”顧知春怒上心頭,掃了一眼她身邊的杜茵,卻只能按下不動。
一時間氣氛僵住,歌舞也遲遲不上。
摔了一個杯子,槐序陰著小臉,發起脾氣來:“本公主的生辰宴,是給你們吵吵鬧鬧的地方嗎?要是想故意挑事兒,那便滾回自己家去!”
這時牙玉呈上一幅畫來。
看見畫中依舊這豔光四射的自己,她的心情才好了點兒。
畫師福身告退,羅芷將她打量以後,卻吐出兩個字:
“慢著。”
“今日公主大喜,你這一身,”她搖頭,“嘖嘖,恐怕不合規矩啊。”
白妗看了看自己的黛色長袍,不語。
羅芷怎麼瞧這畫師都不順眼,“公主,她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穿著如此顏色是對您的大不敬呀!”
白妗不耐看她:“你待如何?”
她那雙眸子,看得羅芷有點心涼,不由得僵住。
“公主都未開口,你一個小小畫師竟敢搶在前頭,”杜茵淡淡道,“如此僭越。”
羅芷立刻介面:“來人,將她這身衣服扒下!”
她們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看出是在針對這畫師了。其餘官家小姐投去憐憫的目光,這小民真是倒了血黴。
雖說在場女眷居多,可園子外都是侍衛,還有一些家丁,人來人往的,若這人真被扒去了衣裳,遭受到如此羞辱,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羅芷呵斥那些猶猶豫豫的婆子:“怎麼,沒聽見嗎!若是此事傳到陛下耳中,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五大三粗的婆子衝了過去,按住白妗,扯開她的腰帶,要去解她衣釦的時候,卻被死死地護著。
羅芷冷笑一聲,上得前來,掰開她的手腕,將那釦子扯去,黛色外袍頓時落地。
只著雪白的單衣,窈窕的身子因羞辱微微顫抖。
羅芷心情舒暢。
槐序始終冷眼旁觀。
她飲了一口果茶,忽然道:
“忘了跟各位說一聲,她是公主府的專用畫師,享受正式的月銀,本公主已經向父皇請過旨了。”
杜茵臉色微變,什麼意思?她…竟是個女官?
槐序吃下最後一口芙蓉糕:
“按大昭律令,毀壞官服該當何罪?”
輕則鞭笞,重則殺頭!
兩個婆子立刻跪了下來,痛哭流涕!
“公主饒命啊!都是羅小姐的命令!”
什麼…官服?羅芷也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