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正廳,楚言一抬頭,便與坐在窗旁執棋的天子對上了眼,他屈身行禮,道,“臣來遲了,望陛下恕罪。”
“楚卿何必這樣見外?起吧。”
“喏。”
“今日也不知何故,就想同人下下棋。朕不請自來,可會擾了楚卿?”
“陛下說的,這是哪裡話?臣能侍棋,乃榮幸。”楚言一邊回稟,一邊湊上前,坐在天子對面,開始與他切磋棋藝。
楚言棋藝差,這幾乎是朝堂上人盡皆知的事情,與其說他是與天子切磋棋藝,不如說他是在給天子全方位碾壓地虐。
天子心情不好時,慣愛拉他下棋,屢戰屢勝能讓他掃去面上的陰霾。也不知,這一回,天子是為了什麼著惱。楚言思量著,又回顧了一圈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一切如常,並無動亂,奇了,這是怎麼了?
“楚卿府上,可是新進了一個美人?”
“正是。”
天子拾起一枚新的棋子,正思考下一步該落在哪,眼角餘光卻掃到楚言鎖骨下方一處紅痕。他眯了眯眼,壓下心頭難言的煩悶,又問,“這美人,似乎頗得楚卿的心?”
楚言不語,有些捉摸不透天子這問的用意。
“美人愛畫,畫又以楚卿為主。依朕所知,楚卿平生最厭旁人對你皮相的關注,緣何如今?”
“陛下也說了,那是厭旁人。她是內人,自是不同。”
“哦?”天子笑了笑,面上一派打趣,偏那執棋的手不動聲色地握緊了。
“陛下,該落子了。”
“哎,楚卿,朕這一落,你又敗了。”
楚言笑,“臣自是不敵陛下的。”
棋局結束,天子也無繼續的意圖,而楚言更無,只他還得小心陪侍。
許是焦灼之心難掩,天子起身,拍了拍楚言的肩,“佳人在候?走吧,朕不擾你了。”
楚言朝天子作揖告罪,轉身,正要離去,卻聽得背後一聲嘆息,天子在之後衝他發問,語氣中帶著惋惜和驚疑。
“楚言,以你的聰慧,莫不會分辨不出那女子是真心愛戀你這個人,還是隻單單依戀你這副皮相?”
楚言喉頭緊了緊,落下一句“皮相又如何?不也是我的一部分?”,話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楚言走後,無人得見,天子面上那怎樣也掩蓋不去的陰沉之態。
再度回到蘇瑾房中時,已近亥時,楚言放輕了腳步進去,看到床上閉目睡去的蘇瑾,又想到方才天子的種種不對勁之處,陷入了深思。
“唔,阿言”
耳畔傳來女子嬌軟的囈語,楚言從繁冗的思緒中脫出,望著她姣好的面龐,探出食指輕戳了番她的臉蛋,“醒了?”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吶?我都要睡著了。”
楚言俯首,手環上蘇瑾的腰,唇湊到她耳邊,親暱的姿態,問話的語氣卻透著股森然,“蘇瑾,你總拿喜歡我掛在嘴邊,可你喜歡我什麼?”
蘇瑾身子僵了僵,囁喏道,“怎、怎麼突然這麼問?”
察覺到自己話落後楚言身上氣息的不穩,蘇瑾一窒,連忙補充道,“喜歡阿言,自是喜歡阿言的一切啊!”
楚言指繞著蘇瑾的髮尾打轉,淡漠開問,“這個人,還是這幅皮?”
“可是阿言,這些,不都是你嗎?”蘇瑾說著,還伸出雙手攬上楚言脖頸。
楚言得了這個回答,又想起自己前不久回稟天子的話,心裡有些微妙的歡欣,但他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對著蘇瑾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明日休沐,我帶你出府遊玩如何?你白天總不出門,這樣不好。”
“我,我討厭陽光,怕曬。”
楚言望著面前低下腦袋不敢與他對視的小人兒,“陰天時,怎也不見你出門?”
“這是我的小癖好啦,就像阿言飲食上的那些癖好一樣,對了,你怎麼在乎這些啦?”
顧左右而言他,可見她很忌諱這個話題,為什麼?楚言不解。他勾起蘇瑾下巴,想看看她面上的神情,不料她閉上了眼纏著他索吻起來。
楚言心中疑慮加重,帶著被隱瞞的憋悶反客為主,將蘇瑾按入床榻,一邊吻她一邊給自己寬衣。待衣物褪去,便挺進了蘇瑾體內,不給她一絲退卻的餘地。
蘇瑾下意識併攏雙腿,輕撥出聲。楚言在被蘇瑾夾緊的下一刻,便用雙手掰開了她兩腿,一面腰身後撤又挺進,一面咬上她唇瓣啃噬。
“唔嗯不嗚”
蘇瑾掙扎著,費力吐出幾個字眼,可沒一會兒,她便被楚言密集的上頂折騰得除了喘息便是呻吟。
這一夜,楚言變化了多種姿勢索求蘇瑾,蘇瑾知他是為了自己的隱瞞而生氣,這樣激烈的歡愛,未必不是存了一分讓她討饒稟明原委的意圖,只是,蘇瑾實在不知能怎麼和他說。
晨光熹微,蘇瑾意識昏沉,倦極而睡。楚言擁著蘇瑾,見她臉上有些蒼白,心裡一緊,下床,正欲著人喚大夫,步子卻僵住了。
是他看錯了麼?
床下,為何,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楚言不錯眼地盯著蘇瑾,思緒翻轉,往日不曾在意的很多細節浮現腦海,他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蘇瑾,興許是個鬼。
怕光,少食,無影。除了鬼,他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別的身份。
床上女子瓷白的肌膚上遍佈吻痕,楚言認得那是他製造出的痕跡,讓他驚異的是,除了紅痕,蘇瑾身上還漫出了血管狀的青絲。
伴著青絲顏色的加重,蘇瑾眉頭蹙得也越來越緊,像在忍受莫大的痛楚一般。楚言沒再繼續觀望,倉促穿上衣物便往外走,精怪鬼魂一道,非他所長,他得去法華寺請教師傅師兄。
跨出房門,楚言吹響哨,待柳鳴泉出現在面前後,便下令道,“你守在屋外,別讓人打擾了她。我有要事出門一趟,這裡,就先交給你了。”
“是,主子。”
【27】入魘
法華寺。
橘紅色的光影籠罩在高塔之上,群林環繞下,清風一拂,樹葉沙沙作響,驚鳥便成群飛起。楚言的目光從遠處收回,抬步跨上最後一級臺階,接著,便叩響了法華寺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面生的小沙彌,他對著楚言微微躬身,雙手合十,問,“施主來此,所為何事?”
“我想求見方丈,不知他老人家可方便?”
“抱歉,施主,方丈現今不在。”
“那,慧明師兄呢?”
師兄?小沙彌被楚言這聲稱呼給整懵了,呆呆發問,“施主是?”
楚言垂眸,心道失言了,他既已離開師門,這聲師兄,便也不該再喚才是。
“施主?”
“啊,那個,他,慧明師傅,在吧?”
“在的在的,只是慧明師兄即將成為我們下一任方丈,事務繁多,不知他可否有空面見施主您。”
楚言從袖口掏出一串佛珠,遞給小沙彌,道,“煩勞小師傅代我把這個交給他,他若見了,當是會肯的。”
小沙彌接過,再一躬身,便闔上了房門。約莫一炷香後,楚言等到了小沙彌的迴音,也被他牽引著成功踏進了寺廟內。
行至大堂跟前後,小沙彌止了步,對楚言道,“慧明師兄就在此內,施主請進。”
“有勞了。”楚言道過謝,臨了要邁進房內,卻生出了絲近鄉情怯的心思。當日為了復仇大計,毅然決然離開了師門,如今
“怎麼不進來?”
楚言聞聲望去,便看見僧人挺拔的身影,他站立在金樽佛像前,手上正轉著佛珠。楚言走近,面色有慚,唇齒幾番張合,卻沒吐出一個字。
慧明見楚言這般,眉峰略微往上攏了攏,“這麼難開口?倒是一點不像你往日作風啊,言師弟。”
“師、師兄。”楚言開口,有些結巴,他意外又欣喜於自己還能聽到這聲師弟。
“說吧,遇上什麼事了?”
楚言沒說話,慧明也並不催,只是為自己前面的問做起了闡釋,“你這自尊自強的性子,會來找我,想必是碰上了難處,不然,你也不會來,對吧?”
“師兄常與鬼怪精魂打交道,我想問師兄,什麼鬼,不以人的精氣為食,甚至,會因此而陷入痛楚?”
慧明思索了一番,告訴楚言,“依我看,此鬼當是畫皮鬼。畫皮鬼與常鬼不同,他們身上怨氣鬼氣都極淡,且法力低弱,基本上不會害人也害不了人。畫皮鬼一族有一喜好,準確來講,應該是本能。他們喜歡追逐皮相好的人並作畫。”
楚言聽到這裡,本是平展開的雙掌,不由自主地合緊了。指甲扣進血肉間,疼楚讓楚言暫時穩住了那渙散的心神。
“畫皮鬼喜愛精緻的皮囊,他們這一族啊,常受不住引誘而與自己想畫的那人行魚水之歡。對於一般的鬼來講,與凡人交媾,可以吸食精氣增進修為,但畫皮鬼,他們的皮囊往往受不住凡人精氣,會出現崩壞。”
慧明還在繼續說著,但楚言已聽不下去了,他滿腦子都被“本能”這個詞所充斥了。唇角溢位苦笑,心裡的傷口更在不斷擴大,楚言喃喃自語道,“假的”
都是假的。
那些畫,不過本能驅使,而蜜語,亦非情濃時自然而然的流露,不過一番哄騙。
“所求什麼?求你一個高興。”
“阿言其實很難過吧?”
“你想說我們很配對?”
“不是怕,只是不忍這些髒了你。”
“要怎麼喜歡呢?阿言。喜歡到即便被你剝了皮,還要不死心地來纏著你,這樣,足夠麼?”
“阿言,是最最好的人。值得所有美好的事物。”
“我喜歡他,包括他的小毛病。”
“喜歡阿言,自是喜歡阿言的一切啊!”
腦海中不斷閃過蘇瑾曾說過的那些話,楚言蹙著眉,手捂著胸口,竭力壓下自己喉間的血腥,但他還是沒能忍住,鮮紅的血液溢位了唇角。
疼,為什麼,會這般疼?楚言屈起膝蓋,牙關打顫,手也在顫抖。慧明被楚言的異狀驚到,連忙蹲身來到他面前,又拉過他的手為他把脈。
須臾之後,慧明怔住,看著楚言道,“噬心蠱!你怎麼會中這種蠱?甚至,甚至還”中了這麼多年
慧明的這番疑問,楚言暫時是沒法回答他了。疼至昏厥的他,在檀香縈繞裡,入了魘。
【28】別離開我(3k+)
密林環繞中,雨水傾盆而下,水珠成串淌過枝葉,又落進泥土。這是個陰冷的雨天。天色陰暗,一片灰濛,加之高壯樹木的遮擋,光線是越發的弱了。
“找到了!我居然找到了!”少女喜極歡呼,在一棵老樹下繞著圈轉。
這不是一棵普通的樹。
是一棵歷經千年成了精的樹。
可惜,這樹精殞沒在了天劫中,皮便被少女刮下,收入囊中。得了想要的,少女便立即施法遁走了,她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將皮攤開在桌面,進行了裁剪。
裁剪畢,少女把皮收好,便繼續重複她以往的生活歷程:尋覓美人,作畫,制皮。勾欄瓦舍,夜市小攤,茶樓飯館,甚至那官家小姐閨閣,都有她尋覓的蹤影。
她實在太愛美人了。見之便欲畫,畫之則將皮上身。
當那幾塊千年樹精的皮悉數畫上了自己滿意的美人面後,少女活動的時間便不再侷限於夜晚了。
白日的街道,人聲更加嘈雜,是完全不同於夜晚的繁鬧。少女立在首飾攤前,擺弄著那些掛件耳飾,忽聞背後馬蹄聲,她轉身去望,便看到了馬上英姿勃發的俊美青年。
與這如玉兒郎對視上的那一眼,少女身子震了震,連帶體內的魂靈也震了震。
何其詭譎的場景,楚言心想。
他莫名其妙上了一個少女的身,如今,更透過她的眼,看到了街上騎馬而過的自己。
自這日起,少女的日程有了變化。她開始想方設法地往那俊美青年身邊湊。
第一次,她幻用的皮相是個長相溫婉,清麗高雅的美人。她如願進了楚府,有了與楚言親近的機會。
美人不愛笑,卻天生一副笑唇。楚言於是起了逗弄的心,著人喚她過來,命她笑。不僅要笑,還要笑得真誠,笑得好看。
少女心裡很急,她拼命地動著臉上的肌肉,可是怎樣都無法達到楚言的要求。
“笑都不會?那我看你也不用再扯你臉上的皮了,直接剝了就是。”
這樣好看的公子,吐出這樣讓人寒毛直豎的詞句,少女聽了,直楞在了原地。也就這麼一失神的功夫,她被人帶了下去,凌厲的刀刃在她臉上做劃,她疼得連聲都發不出,只是不住地冒冷汗,不住地顫抖。
皮被刮下後,少女回到了自己的洞穴,喃喃自語道,“怎麼就笑不了呢?怎麼會?”
楚言經歷了剛剛那一番後,又是驚又是嘆,更多的,則是寒顫。他的靈魂不知何故拘禁在了這少女體中,他能感悟到她心中所想,能體會她的疼痛,可他什麼也做不了。
研究了一番自己珍藏的皮囊後,少女得出了個結論。這千年樹精的皮,雖能讓她不懼陽光,白日行走,卻也讓她受制於原皮相主人的性子。
“還沒好好看過他呢,唉。”少女嘆著氣,而居於她體內的楚言則心生荒謬之感。
她被他剝了皮,居然還不死心地想要接近他?
那樣的疼楚,楚言在她體內跟著受了一番,都膽寒了。他頭一回反思起自己以前為何會這般暴戾,為何會因剝皮,因淋漓的鮮血而感到歡暢?
因為那個莫名的毒麼?不,這不應該。
少女給自己換上了第二幅皮,楚言在她體內,透過她的眼,看到了銅鏡裡的這副皮相。一個長相豔麗的美人,媚態橫生,一顰一笑皆是風流。
楚言認得這張臉,更記得他當初是如何處置了這位美人的。不該說記得如何處置才對,應該說記得處置的原因。
那時楚言來這美人房中看她,她癱在榻上,軟若無骨的模樣,打量他的眼神帶著天然的誘惑,她像是把他當成了獵物,有種藏也藏不住的渴求與慾望從她的肢體動作裡露出來。
楚言下意識地蹙起了眉,轉身要走,卻被這美人攀住。她環上他的腰,口對著他耳呵氣,復又笑著低語,“郎君緣何要走?”
“不多待會嗎?奴想郎君,想得緊呢。”
“哦?怎樣想?”楚言牽過這美人的手,讓她來到自己面前,笑問道。
“想得心都在顫呢。”美人低下腦袋,指則在楚言掌心畫著圈。
楚言心裡泛起了噁心,只覺這女子全不知羞,浪蕩而驕矜。當然,這是楚言以前的想法了,現在待在少女體中的他,清楚地瞭解到少女內心是怎樣的羞怯,又是怎樣與這皮相原主性子抗爭。他覺得,她有些可愛。倔犟的可愛。
“心都在顫啊?嗯?待會,我讓你身子也顫,好不好?”
溫軟的耳語,堪稱調情的語調,聽得美人頰上泛起了紅。
亦聽得,美人體內那個魂靈,驚詫地張大了口。他有些不忍面對下一個場景了。可不忍沒有用,一切還是發生了。
被壓在暗房裡剝去皮囊的美人,疼得身子止不住地打顫,面上更是涕泗橫流。
“哭得這麼醜,真是汙眼。”俊逸的公子吐出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楚言跟著少女,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頭一回覺得自己那張臉宛若夜叉,頭一回這樣深重地厭棄自己。
魂靈的痛楚,比之肉體承受得更多。楚言沒料到,自己竟昏厥了過去,再度清醒時,則已回到了洞穴。
少女望著銅鏡,打量著裡面那個浸滿霜雪氣息的美人。眉眼剔透,氣質孤高絕塵。是個能勾起男人征服欲的女子。
他的喜好,怎麼這麼難捉摸呀?
楚言聽著少女心中鬱悶的發問,完全不敢相信她竟還沒打消接近自己的念頭。她就不怕疼嗎?就不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嗎?
冷麵美人入了楚府,倒是待了有段時間,只她也沒能逃脫被剝皮的命運,原因是,她在給楚言佈菜時,屢次犯了楚言的禁。
這一次失敗後,少女消沉了許久,只每日窩在洞穴中作畫,可她畫得總也不滿意,於是起了心思再度接近楚言。
少女對畫要求極高,力求畫出動態的美感,畫出楚言的不同神態。楚言看她一日日作畫,隱隱猜測這少女是蘇瑾,可他不敢信。
只要沒見到這少女的本相,楚言便維持著這自欺欺人的狀態。
第四次,少女幻用的皮相帶著股天真懵懂的美感,這是個稚齡美人,童顏嫩膚,偏身材傲人。美人嬌俏,愛纏著楚言,久而久之,便得了楚言的厭。第五次,少女敗於運差,她見到了楚言發病的模樣,並面露了驚懼。第六次,則敗於怕癢。
六次後,蘇瑾用千年樹精的皮製成的美人面已悉數被剝。而這最後一次,蘇瑾並沒有在被剝皮後回到自己洞穴,她施法隱匿了自己,去看柳鳴泉如何處置自己被剝下的皮。
珍之愛之的美人面,被人殘忍剝下,又被扔至後山,遭群狼吞食。這一幕落至蘇瑾眼中,使她不自覺地踉蹌了幾步。楚言感到了她心中的悲意,對自己的厭棄又上了一層,而他內心深處按捺著的恐慌,也終於浮了上來。
楚言終於看到了少女的本相,他再沒法自欺欺人,再沒法心存僥倖。這就是蘇瑾,是使他不自覺丟了心的人,是讓他患得患失的人。
可他,他做了什麼?他從前慶幸,自己對她做過最狠的也不過是動用了嘴皮子功夫,熟料,他早已將那些狠絕的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楚言心中大慟,恍惚中感覺自己魂靈移了位,迴歸了本體,他往下望,看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他明白,自己真的回到了自己身體。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手是那樣黏膩,好像浸在了血水中,那血又幹了,結成痂,糊在他手上。偏他無論怎樣看,那雙手都是潔白的,乾淨的。
他這是有了幻覺吧?那前面的那些呢,也是幻覺吧?
怎麼可能是她呢?他親手剝的,著人剝的,都不該有她啊?
楚言搖搖晃晃地直起了身,撲到桌臺上,拾起了銅鏡,他看到了一副詭異的畫面:身子是他的,可腦袋,卻是蘇瑾的。蘇瑾望著他,她從鏡子裡望著他,她的眼神那樣恨。忽而,她張嘴說話了,聲音是空靈的。
她說,好疼啊,阿言。
你體會到我被剝皮的痛了嗎?我真的,好疼啊。
她又笑,笑著落淚,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疼呢?我不過是喜歡你,不過想畫畫你,你為何,為何要讓我這樣疼呢?疼一次還不夠,還要讓我疼那樣多次?
阿言,我累了。我不想恨你的。是我傻,是我不死心,硬要接近你。可我還是好難受啊。我收藏的皮沒了,沒了也罷,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糟踐?為什麼要扔去喂狼?你怎麼這樣狠,怎麼這樣狠啊?啊!
你老是問我,我是不是好喜歡你,可是阿言,你想想啊,你想想,你除了那張臉,又有哪值得我惦記?
楚言聽著這些話,只覺胸口越來越悶,他手捂在胸前,呼吸越發沉重,漸漸地,他沒法再用鼻子呼吸了,他不得不張大了嘴。
口中一片鹹澀,楚言疑心自己落了淚,可他看著銅鏡,銅鏡裡還是蘇瑾那張恨他入骨,嘴泛嘲意的臉。
楚言嘶叫了一聲,低啞著嗓子,揚手一揮,便砸碎了鏡子,他癱倒在地面,哪怕腿被碎裂的鏡片刺入,流了血,也沒了知覺。
他太痛了,可他不知道自己哪裡痛,也許,他是哪裡都痛。
怎麼這樣痛啊?就是發病也沒這麼痛啊,就是之前跟著她被剝了皮,也沒有這麼痛啊?
阿言,我累了,我要走了。
女子空靈的聲音響在耳側,楚言慌慌張從地面爬起,四處尋覓蘇瑾的蹤影。他找不到,他將這整個屋子都翻了遍,可是沒有。她真的不要他了。
楚言伏在地面,苦苦哀求著那個再也看不到的人,“別走。”
“阿瑾,別離開我。”
別離開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剝人皮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患上這樣的病,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會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為什麼
【29】噬心蠱
“言師弟,言師弟?醒醒!你醒醒!”
宛若從天邊飄來的聲音打亂了楚言的思緒,他望著頭頂上方,投以迷茫的目光,忽而,他轉過頭,便看到慧明一臉擔憂,見他清醒,慧明還長舒了一口氣,握著佛珠道了聲“善哉。”
楚言撐直身子,朝慧明微點了點頭,“煩擾師兄了。”
自中了那毒後,楚言每每在疼痛到達頂峰時,身體便會湧現一股殺戮的慾望,也不知是不是這回毒性被師兄壓制了的緣故,他竟在疼痛過後,做起了夢。
真實而殘忍的夢境。
“你既還喚我一聲師兄,就別說什麼煩擾了。言師弟,你體內被人下了噬心蠱,這,你可知道?我頭先為你把脈,發覺這蠱蟲在你體內,已潛伏了十餘年。按時間來算,豈不是你從師門辭去後沒過幾年便被人下了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你的武功修為,怎麼會?”
“噬心蠱啊,原來這毒,叫這個名字。呵,怪貼切的。”
慧明見楚言一副淡然的口吻,不由蹙眉,“現如今蠱蟲已成年壯大,你發作的間隔只會越來越短,毒性更是越來越強。若再不尋得解藥,只怕師弟你,沒幾年好活了。噬心蠱的蠱蟲喜食鮮血,聞血味便歡欣,幼年期有十年,然成熟期,卻只有短短兩年。兩年後,蠱蟲便會衰敗死去,屆時,被寄生的宿體,則心脈破損,七竅流血而亡。”
“死相這麼醜,看來,是不能讓她看到了。”
“言師弟!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講話!”
楚言抬頭,朝慧明笑了笑,“自是聽了啊師兄。我快死了,對麼?”
“你中蠱十餘年才來尋我,為何不當初一中蠱便來?拖到如今,便是我也,也”
楚言擺擺手,面上渾不以為然,“我來此尋師兄,並非為這。師兄之前說畫皮鬼與凡人交歡後皮囊會受損,不知師兄可有法子改善這一狀況?”
話說到這,慧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這師弟,怕不是遇到了個畫皮鬼,甚至,還對那鬼上了心。
“她去鬼界好生休養一番,皮囊自會修復。”慧明話畢,看著楚言若有所思的面龐,心下卻想到,若是與尋常男子交歡,那畫皮鬼皮相自當修復,可是與楚言這純陽之體結合,只怕那鬼在承受他時得忍受非一般的痛楚。皮相就算修復了,內裡大概也免不了折損。
除了純陽之體,畫皮鬼還受不住的,便是帝王之氣。想到這,慧明不知為何,心頭無端一緊。
楚言得了回覆,知道蘇瑾那歡後的狀況可以調整,壓在心裡那塊石頭便暫且擱置了。他伏了伏身,不顧慧明的挽留,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了法華寺。
從法華寺回到楚府後,楚言第一時間趕到了蘇瑾房中,此時日光西垂,夕陽的紅暈透過窗對映在地板上,楚言看到內室床幔掩著的美人,見她整個身軀包裹在被褥中,只留給他一個拱著的形狀,眉眼不由彎了彎。
她大概是方從地府回來吧?回想先前她同自己說,早已身處地獄,原是這般。
楚言探出了手,有些想撩開床幔,可想到外面還未落全的太陽,還是止了手。楚言走到窗旁,將窗簾拉上,接著便向外走。
柳鳴泉看到楚言從房內走出,愣了愣,這還是主子頭一回待的時間這樣短促。
怕是主子,終於知道累了吧?也對,昨夜動靜那般大,今天又一大早趕去外面辦事。至於蘇姑娘,估計也還在休息。只是不知這休息,怎麼能這般靜,半點聲響都無。難不成,睡了一整天嗎?柳鳴泉怔怔地想。
【30】指交
楚言走後不久,蘇瑾便醒了。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楚言察覺了的,亦不知道楚言在她白日遁去地府時經歷了些什麼。
這一日,在蘇瑾看來,與以往每一個她同楚言行歡後的日子,並無不同。但不知為何,她心裡自這日起,便潛伏下了不安。
這股不安在隨後的日子,經由楚言行為的變化,在蘇瑾心裡得了驗證。
楚言依舊每夜會來蘇瑾房中,但他既不下棋亦不尋歡,只是坐在一旁,靜默地看著蘇瑾。他的面色是沉冷的,但眼神卻帶著灼人的溫度。蘇瑾因著楚言這番眼神干擾,當下是做什麼都覺得彆扭。
“阿言,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啊?下次,要不下次你休沐時,咱們一塊去逛夜市吧?”蘇瑾一邊說著,一邊探出手去扯楚言的袖子。
令蘇瑾訝異的是,楚言在她手還沒碰到他袖子時便迅速地往回縮了。
似是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不對,楚言難得地在面上流露了笑容,他衝蘇瑾搖了搖頭,回道,“沒生氣。不過,逛夜市這提議不錯。阿瑾既想去,下次便帶你。”
蘇瑾低垂著眸,直愣愣地瞅著楚言的袖擺。
楚言順著蘇瑾眼神望去,十指微屈,向內扣了扣,但沒過一會兒,又伸直,狀若無意地抬起臂肘,用手在蘇瑾眼底揮了揮,“想什麼?”
“想,你怎麼不要我了”
堪稱大膽的問話從蘇瑾口中吐出時,她仰起頭,便覺楚言眸子愈發幽深了。男人將蘇瑾纖腰把住,帶入懷裡,微含上她的耳垂低問,“阿瑾說的,是怎麼個不要?”
“不把你抵在身下狠狠地入一入,便算作不要了麼?是這樣麼?嗯?”
蘇瑾低下頭,埋入楚言胸膛,她沒說話,露出的耳垂泛著粉,一派羞意。
美人這般羞怯,怕是任誰都料不到,她這般,竟都是試探。
楚言受了傷。蘇瑾可以肯定這一點。
方才楚言為了掩蓋他前面的異狀特地揮袖時,蘇瑾便看到了他手腕間的疤痕。層層疊疊,顏色還鮮豔,似是人為地在那白皙的肌膚上劃了一刀又一刀。
誰能夠這樣傷到楚言呢?蘇瑾想不到。她覺得最合理又最荒謬的解釋就是,這是楚言自己動的手腳。
蘇瑾依偎在楚言懷中,感受到他胸口心臟跳動的頻率,以及隨著他擁她時間越久,身體越發僵硬的狀態。
阿言受的傷,看樣子不單單停留在手腕上。蘇瑾想,她得扒開他衣服看看才行。縱是被他調侃自己成了個“慾女”,也非得看。
懷中佳人緊緊相擁,偏楚言因著身上的傷,無福消受這美人恩,他正想不動聲色地鬆開蘇瑾,不料蘇瑾將環在他腰間的手挪到了他的脖頸。
她踮著腳,唇貼上自己,眸光盈盈,透著引人深入探究的邀請。
“幾日不要,便這般想嗎?”楚言微低了低頭,腦袋後移,空出縫隙問蘇瑾。
蘇瑾對此的迴應是再度吻上楚言,同時還撕扯起他的腰帶。當外裳被褪去時,楚言握住了蘇瑾作亂的手,並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放至了床上。
身子甫一陷進綿軟的被褥,蘇瑾便發覺事情的發展完全超脫了她的控制。她原是想借口尋歡來看楚言身上的傷口,熟料這衣服沒扒成,倒是她自己被剝了個精光。
“阿阿言不,嗚不是,你”
蜜穴突臨異物,男人修長的指深入進去,或深或淺地攪弄,蘇瑾嗚咽了一聲,不甘地望著楚言,楚言則在蘇瑾小臉上啄吻了一下,對她道,“不喜歡這樣弄你麼?”
體內被擴充著又加入了兩指,三指齊入抽弄,甚至在隨後不久還屈起變化了角度,蘇瑾遭楚言這樣玩弄,勉力抵抗情潮小聲開口,“不公平。”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只有我”赤裸著身子?
【31】活著擁有她
楚言見蘇瑾一派委屈,只兀自堵上她的唇,調動她更多的感官融進情潮。
唇齒交纏和指尖的撩撥雙管齊下,當滅頂的快感從頭顱中傾瀉而下時,蘇瑾已是渾身虛軟,只能無助地喘著氣。她難以置信,自己就這樣被楚言送上了高潮。
“睡吧。”男人的聲音帶著點沙啞,似摻雜了情慾的味道,聽得蘇瑾當下是不止身子綿軟,耳根子更是軟得一塌糊塗。
眼皮子逐漸打起架來,蘇瑾被睏意席捲,只朦朦朧朧感知到楚言在自己額上落下了一吻,接著便從房間離開了。
“主子,您”
楚言剛踏出蘇瑾的房門,便迎來柳鳴泉擔憂的目光,他覷了一眼,威逼柳鳴泉止住後面的話語,以免將他好不容易哄睡的蘇瑾給吵醒。
待二人走出數十米之遠後,柳鳴泉才被允許重新開言,一開言,柳鳴泉便忍不住奉勸,“主子,您不能再這樣傷害自己了!”
“不這樣還能怎樣?!鳴泉,你不是不知道那發作起來的後果。”
柳鳴泉聽著楚言咬牙切齒的低問,心中百般情緒纏繞,再開口時,語氣近乎是央求了,“主子,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做,不行嗎?”
不剝人皮,連後山的猛禽也不再打,所有嗜血的慾望,全施與在自己身上,主子,您這樣,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抗不了多久啊!
“閉嘴!”
“主子!”
“柳鳴泉!我讓你閉嘴!現在我做事還要你來置喙了不成?!”
楚言既已說到這份上,柳鳴泉自是再想勸說也沒膽開口了。楚言見他安分下來,也不耐再看他,便揮手著他離開。
四周突然沉寂下來,楚言撩開袖擺,看到自己手腕上那可怖的傷痕,思緒有一瞬間的放空。待他回過神後,袖擺也已放下,唇則抿成了一條直線。
師兄勸誡時,楚言心頭還存著絲僥倖心理,怎料這從法華寺回來後,他體內這蠱毒,便像師兄說的那般,不僅發作越來越頻繁,甚至毒性越來越強。每日遭受的疼痛都在加劇,楚言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或許哪一天他再也忍不下去,要麼自我了結,要麼,就徹底臣服於殺戮的慾望,淪為一個怪物。
他有些想死了。可是每夜看著蘇瑾時,這念頭又會消下去。
他不敢確定,自己死後到了地府,還能不能得到蘇瑾的青睞。七竅流血,這樣髒汙的死相,依她對皮相的痴迷,她還會接納自己麼?
再者,死後魂魄飄蕩,萬一蘇瑾不肯等自己,不肯找自己,而轉身尋覓下一個皮相俊美之人,那他呢?他該怎麼辦?
他受不住的。
現在每夜噩夢不斷,夢到她恨之入骨的眼神,夢到她飽含血淚的泣訴,便是這般,便是這般他已經要受不住了。如果夢境成了真
不,楚言,停下,別想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得活著,活著擁有她,活著,佔據她的目光。
【32】傾城貌,惹了豺狼心
頻繁的發病使楚言沒法再安然出現在人前,他不得已向天子請假從而不理朝堂政事。楚言沒料到,就在天子收到他請假的摺子後不久,便不顧親信的阻攔,毅然出宮來楚府尋他。
天子入得楚言房間時,楚言正斜臥在榻上,他的額上不住地沁出汗水,唇色發白,五指緊緊扣著身下的軟墊,眼皮半掀著,顯而易見的難受姿態。
忽而,榻上之人似乎忍到了一個限值再也支撐不住,他渾身緊繃,手背上青筋盡顯,一彎腰,便吐出了一口鮮血。待他重新躺回榻上時,袖擺恰好下垂,露出了他的手腕,那交錯的淋漓血疤讓天子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他湊上前,握住楚言的手腕,質問他,“你這是幹什麼?!”
沉在噩夢中的楚言反握住天子的手,喃喃低語,“別離開我,阿瑾。”
“我不殺人了,不剝皮了,求你,求你別走。你別怕我,別這樣看我。”
天子聽到這話,當即甩開楚言的手,掐住他下巴低斥道,“楚言,你看清楚朕是誰!”
“你給朕好好地看清楚!”
滿含怒意的低吼讓楚言從噩夢迴歸了現實,他眨了眨眼,原本模糊的世界在他眼底重新清晰,楚言轉過頭,屈身朝天子行禮,“讓陛下,咳,見、見笑了。”
“楚言,誰讓你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的?!你別忘了,朕當初願意把權柄交付你手,是因了什麼?!”
“楚言,自不敢忘。”
“不敢忘?呵,依朕看,你是沒什麼不敢的!楚言,你性子這般乖戾,行事莫測,你可知道,朕每天都會收到多少彈劾你的奏摺?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偏愛剝皮這般血腥,就你這一點,若不是朕替你扛著,你早被那群言官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
楚言靜靜地聽著天子訓斥,他面上呈恭謹之態,心裡卻在嗤笑。若他不是這樣,如何遭群臣懼,又如何,做天子孤臣?
衣領被人揪起,楚言看著天子逼近的面龐,下意識蹙起了眉,“陛下。”
“你很喜歡那個女人呀,楚言,是麼?”
“陛下問這,是何用意?”
“看你先前折損了那麼多美人,朕還以為你不喜美色,沒想到,呵。”
面前人臉龐湊得越來越近,楚言覺得十分不適,他猛地側過了頭,同時用手推開了天子,“臣亦不過一介俗人,自不能免俗。”
天子被推開,倒也沒惱,只是復又探手揩去了楚言鬢邊的細小汗珠,語含深意道,“是啊,朕也沒能免俗。”
“楚卿這等容顏,緣何不是女子呢?這可讓朕,嘖,真是倍感惋惜。”天子說著,嘆了口氣後又繼續,道,“能被楚卿放進眼底甚至心底的美人,當是有傾城之貌吧?只是不知,她的容貌,較之楚卿你,孰勝孰敗?”
“望陛下,慎言。”
天子聞聽此言,面色旋即一沉,他掐上楚言的脖子,與他額頭相抵,目光復雜,緩緩道,“要朕慎言?也得楚卿你慎行才是啊。蠱毒發作的滋味,楚卿你,覺得如何啊?”
楚言默然,十指悄然叩成拳,天子注意到楚言這反應,笑了,“沒料到是朕給你下的毒吧,嗯?楚言,說真的,你這皮相,生得當真是好啊,讓朕每每看了,都忍不住心動。朕有時候,都忍不住怕,怕哪天受不住你這皮相誘惑,便做了那汙髒之事。”
“太奇怪了,呵,這太奇怪了,看著你虐殺那些美人,朕這心裡竟十足的快慰,如今看你心儀她人,這心啊,又開始發酸了。”
“你說,你怎麼就不能是個女兒身呢?嗯?你說你啊,要虐殺美人不解情愛,為何不一直這樣下去呢?真是,讓朕好生煩憂啊。”
天子一連串話下來,正說得起興,怎知楚言突然乾嘔了起來,待他取來手帕要為他擦拭時,卻被推開,得來二字,“噁心。”
被臣屬評價噁心,天子震怒,他威逼楚言,命他將府裡那美人進獻入宮,不然,他永遠不會把噬心蠱的解藥給楚言。
楚言被威嚇,只是笑,他揚了揚手,不再維繫表面上對天子的恭敬,直言道,“陛下當真是,噁心透頂!”
“楚言,你好,你好得很!”天子怒極甩袖,赫然摔門而走。
惹怒了天子的楚言,日子過得愈發難受了。如今的他,不僅要忍受一次次的蠱毒發作,還要防備時不時的暗殺。也是這時楚言才知道,原來之前天子不止幫他擋住輿論攻擊,還派遣了暗衛護佑他。
楚言覺得胸口悶悶的,他又想嘔了。太噁心了,天子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把他噁心了個透。
利用他,監視他,偏還對他存了絲那種心思。
虛偽又多疑,還真是帝王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