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人人都要說一回自己做了什麼,還請兩位勿怪。”
雲倚風道:“昨晚我一直待在觀月閣的前廳裡,途中趴著睡了一會兒。”
金煥再問:“那季少俠呢?”
“我們一直在一起。”季燕然答,“片刻都未分開。”
柳纖纖在旁插話:“可雲門主剛剛說他睡了一陣子,他睡著的時候,誰能替你作證?”
雲倚風道:“我能。”
眾人面露不解。
雲倚風清清嗓子,耐心解釋:“我是枕著季兄胳膊睡的,因此可以證明,他的確一動不動坐了一個多時辰。”
柳纖纖:“……”
是嗎。
雖然一個大男人,睡覺還要枕著另一個大男人的胳膊,不管怎麼聽都有些莫名其妙,但至少也能彼此相證。金煥鬆了口氣,低頭道:“是我多疑了。”
“這種關頭,多加幾分警惕也是應該的。”雲倚風道,“金兄看著雙目紅腫,中毒後理應多休養,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金煥摸索著站起來,又不安道:“那我爹……”
“會先安置在觀月閣迴廊下。”雲倚風道,“待到金兄視力恢復,再籌辦後事也不遲。”
金煥答應下來。下午的時候,眾人在迴廊搭了個簡易木床,將金滿林的屍首放了上去。柳纖纖看著那搖搖欲墜的腦袋,白著臉道:“怎麼連頭都被砍掉了,可真是慘。”
“往後別說了。”雲倚風提醒,“免得金兄聽了傷心。”
“嗯,我懂。”柳纖纖見四下沒有旁人,便又悄聲說,“我可不是落井下石,就想提醒一句,先前金家父子時常鬼祟密謀,湊在一起也不知在嘀咕什麼,我一早就說過這件事,雲門主還記得吧?”
雲倚風微微挑眉:“嗯?”
“反正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我是信你的。”柳纖纖用鞋底碾了碾小石子,又氣惱道,“雖然你餵我毒藥!”
雲倚風笑道:“姑娘只管好好保護玉嬸,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柳纖纖繼續問:“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先去找暮成雪聊一聊。”雲倚風道,“至少弄明白,他為什麼要上山。”
西暖閣中,暮成雪正獨坐院中,面無表情看著膝上的白色雪團。這位貂兄也不知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先是在廳中大搖大擺吃了半天點心,然後就躥上江湖第一殺手的腿,開始仰面朝天呼呼大睡,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季燕然推門進院。
暮成雪正準備摸下去的手僵在空中,雙眼冷冷一抬,你有事?
季燕然未繞彎子,開門見山道:“為何要來縹緲峰?”
暮成雪把貂放在石桌上:“因為嶽名威出錢僱我。”
季燕然又問:“殺誰?”
暮成雪答曰:“不知道。”
季燕然眉頭微皺。
暮成雪與他對視:“要合作嗎?”
……
臨近傍晚,季燕然方才回到觀月閣。
雲倚風正與金煥在前廳喝茶,見他後道:“我們方才還在說,這天都快黑了。”
“同暮成雪多聊了兩句。”季燕然問,“金兄的眼睛怎麼樣了?”
“依然看不清,不過比中午時好了許多。”金煥忐忑試探,“聊這麼久,可聊出了結果?”
季燕然道:“暮成雪說他之所以上山 ,是受了嶽名威矇騙,甚至都不知道要殺誰。”
金煥聽得一愣:“這般稀裡糊塗?那可是排名第一的殺手。”
“我也覺得匪夷所思。”季燕然道,“不過對方倒是很爽快,還說要同我們合作,在下山之前,誰也不可殺誰。”
“那如何使得?”金煥激動起來,“家父在世時就說過,這山上無緣無故能殺人的,只有殺手。現在我們若信了他,卻反過來被他一刀砍了接著養陰鬼,豈不是……豈不是……”他說得激動,胸口劇烈起伏,半天也沒“豈不是”個後文出來,倒是將自己掙得越發雙目赤紅,暴凸可怖。
雲倚風趕忙哄他:“金兄切莫惱,眼睛要緊。”
金煥急得臉都要抽筋,看起來已經認定暮成雪才是幕後兇手,只是心口雖恨意滾滾,卻又不能不顧雙眼衝出去報仇,最後只飲牛一般灌了大半壺冰冷的茶,方才平靜些許。
季燕然拎著他站起來:“金兄還是回內室歇著吧。”
金煥一把抱住門框:“我還不困。”
季燕然直白道:“但我有私房話要同雲門主說,不方便落入旁人耳中。”
金煥聽得後背起雞皮,什麼話?
季燕然將他丟回臥房,轉身回到雲倚風身邊,神秘道:“來來來,給你看我大氅裡的好東西。”
好不容易才摸到門口偷聽的金煥:“……”
第17章 迴廊異響
雲倚風目光狐疑:“什麼?”
季燕然隨手從懷中扯出來一隻打瞌睡的小毛團——方才在離開西暖閣時, 順手牽了只貂。
雲倚風果然笑出聲, 從他手裡抱過來,摸一把那肉嘟嘟的肚皮, 喜歡得很。
金煥站著聽了半天, 兩人一直在低聲說笑, 沒聊到任何有關殺手的事,反而是自己被蠍尾花毒弄得再度有些頭暈, 只好摸黑回到床上, 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屋外積雪松軟,雪貂先是傻顛顛滾在裡頭, 將自己裹了滿身冰碴子, 後又連爬帶躥鑽進雲倚風懷中, 溼著腦袋撒歡。季燕然捏碎一塊點心,將餡兒餵過去:“方才去西暖閣時,地蜈蚣說他前幾日在縹緲峰下,曾見過數十隻純白雪貂。”
“數十隻?”雲倚風拍了拍手裡的小東西, 疑惑道, “雖說不算珍獸, 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況且雪貂天性喜歡獨居,數十隻聚在一起……有人在養著它們?”
“是啊。”季燕然用拇指蹭那毛茸茸的腦袋,漫不經心答一句,“金煥不就明晃晃地在養?”
雲倚風微微皺眉。
“沒想明白?”季燕然一笑,“上回還是你先發現的, 金煥身邊的雪貂經常會換,可這賞雪閣裡也沒見過雪貂成群抱窩,那其餘的去了哪裡?”
“在山下。”雲倚風順著他的意思,猜測:“你是說……”
“這裡沒有能容納成年人的密道,可未必就沒有它能走的路。”季燕然把最後一點糖餡餵過去,“就如當初所言,嶽名威定然會在山上安插一個內線。”
雲倚風道:“嗯。”
雪貂聰明靈活,馴化之後甚至能去集市雜耍,往返送信自然不在話下。雲倚風往回廊下看了一眼,金滿林的遺體依舊停在那裡,一隻胳膊掉出白布,被嚴寒天氣凍得青白髮紫,慘不忍睹。若金煥當真是嶽名威的眼線,哪怕過往樁樁命案皆與他無關,可現如今連親生父親都離奇喪命,不知他心中又該做何想?
“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