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過遠星社的幫助,現在你應該很需要我們的援手。
他們並不是孤獨的。單單是這個事實,已經給薄晚和屈舞帶來澎湃勇氣。
兩人來到席微韻的工作間時,她正蹲在一臺機器前,大汗淋漓地擰螺絲。
屈舞的神經義肢沒有大問題,但席微韻打算為他重新調整內部的線路,置入新的感應晶片。過程雖然簡單,但屈舞還得再受一次疼痛的折磨。
薄晚儼然一副監護人的架勢,站在屈舞身邊,盯著正取出晶片的席微韻。但屈舞和席微韻一同轉頭看著他。
“你可以出去了。”屈舞活動著手上的義肢對他說。
薄晚:“你現在是遠星社重要的員工,身為遠星社負責人,我得陪著你。”
屈舞:“……”
薄晚仍在堅持:“我出去也沒用,我坐不住。”
他頭上蹦出兩隻白狼耳朵,一隻手按在屈舞的右肩,殷切地看著屈舞。屈舞對狼耳朵完全沒轍,沒兩秒鐘立刻點頭屈服。
這一回拆卸義肢,痛感遠不及上一次強烈。相比較之下,被薄晚緊緊揪住的肩部似乎更疼一些。
“距離上一次拆卸時間太短,你的神經線還沒完全跟義肢結合好。”席微韻說,“不過這正好,這一次晶片安裝完成後,過兩年再來就行。”
屈舞鬆了一口氣。說實在話,他有點兒怕,神經一直緊繃著。也正因為這種忐忑,對於薄晚的關心,他頭一回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抗。
席微韻走到一旁調整義肢,薄晚站在屈舞面前,忽然用兩隻手捧著他的臉,讓他抬起頭。
薄晚:“怕不怕?”
屈舞:“不怕。”
薄晚擰緊眉頭:“可以抱著我。”
屈舞:“沒必要。”
薄晚:“……”
他換了一個話題:“我最近在考慮是否要給你加一點兒工資。咖啡館的生意很好,你又為遠星社花了這麼多時間,時薪不好再加,但可以給你發獎金。”
那張年輕的臉龐上終於揚起笑容:“好啊好啊!”
薄晚暗暗咬牙。唯有在提到加薪酬的時候屈舞才會活潑一點兒,這特別讓他不愉快。他坐在屈舞身邊,大著膽子去碰他的手,裝作繼續聊獎金之事。
屈舞的注意力被完全分散,沒有注意他的小動作--或者注意到了也沒有抗拒,因為薄晚用的是狼爪子。
兩人從發獎金聊到饒星海和沈春瀾的關係,等聊到席微韻的伴侶申請,席微韻終於轉過身來。“怎麼八卦到我身上了?”她拿著義肢走回來,“我裝上去了啊,有點兒疼,但肯定沒有上一次持續時間那麼久。”
屈舞點點頭。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習慣自己身上沒有義肢的古怪感覺。看著義肢逐漸靠近,薄晚忽然又扳過他的臉:“屈舞,我媽讓我帶你回家吃飯。”
屈舞一愣:“為什麼?”
“她有很多遠星社的事情想告訴你。”薄晚說。他看見屈舞盯著自己,在義肢套上左臂截面的時候,屈舞的身體開始顫抖,隨即嘴唇緊緊抿住了。
他們都知道此時此刻應該分散注意力,所以薄晚開始聊起母親做的菜。他一直盯著屈舞的眼睛,屈舞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話,目光始終盤桓在薄晚臉上,刻意地沒有扭頭。
薄晚動了動耳朵,他看見屈舞的眼神移到狼耳朵上,微微笑了笑。狼爪恢復成人形,薄晚按著屈舞的後腦勺,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等待著屈舞的斥罵或者推開自己的動作。但屈舞沒出聲也沒動彈。他抓住了薄晚的衣服,因為左臂的劇痛而一聲接一聲急促地呼吸。
薄晚把他攬得更緊了一些。
和席微韻告別後,薄晚本想送屈舞回學校,但屈舞不願意。
317宿舍裡成日瀰漫著古怪的氣氛。饒星海離開後空出來的那張床還沒有新舍友進駐,陽得意和周是非都不會在宿舍裡多呆,兩人一旦聊天,很容易就會陷入互相指責:陽得意指責周是非沒有注意到饒星海的變化,周是非則認為陽得意和屈舞跟饒星海來往更多,他們應該比自己發現得更早。
誰都知道這種口角毫無意義,宿舍裡冷清僵硬的氣氛令屈舞難以忍受。
他跟薄晚回到了RS咖啡館。咖啡館早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來看帥狼人的客人絡繹不絕,有時候沒位置也要站在吧檯前面和薄晚搭訕。
屈舞在人群中自如穿梭,端咖啡遞蛋糕,好讓左臂更多地活動,讓自己儘快適應。
咖啡館裡的常客都認識屈舞,總有人親熱地和他打招呼。屈舞開始注意儀容後,整個人乾淨好看許多,沒能跟薄晚搭上話的客人都中意跟他瞎聊。而這個時候,薄晚的犀利目光會越過人群,死死釘在屈舞身上。
如此這般忙活半天,快打烊時薄晚才能坐下來。
他按著計算器算賬,抬頭時發現店裡只剩屈舞一個人。
卷閘門半關,屈舞正在擦窗戶。他換下了RS統一的服裝,穿著新希望校運會時給每個學生髮的紀念T恤,方便幹活。窗戶邊上的小客人用蠟筆在玻璃上畫了一隻粉紅色的小狼,屈舞發現得太遲,擦除起來十分困難。他在抹布上沾了些清潔劑,一點點小心翼翼地蹭。
擦了一會兒,身後忽然落下一片陰影,薄晚站在他身後,手臂撐在玻璃上。
屈舞:“……”
這姿勢令他本能地警惕起來。
“屈舞。”薄晚在身後說,“今天你抱了我。”
屈舞沒回頭:“那不算。”
薄晚:“怎麼不算?”
他愈發膽大,伸手去攬屈舞的腰。屈舞沒任何反應,薄晚心想,沒反應是說明他習慣了,還是麻木了?緊接著他聽見哨兵側了側頭,生硬開口:“別動我……”
這不是開玩笑的口吻。薄晚鬆開手:“好。”
“很多人喜歡你,客人裡也有漂亮的男人女人,總有你中意的型別吧。”屈舞把這句話說完了,“別碰我了。”
外頭只有路燈亮著,店鋪的招牌已經紛紛熄滅光彩。街面喑啞,久久不見車輛行人經過。眼前窗玻璃如同一面寬大鏡子,薄晚的臉清晰映在其中。
屈舞沒看他,仍認真擦拭著那隻粉色小狼,那條毛蓬蓬的尾巴已經消失在抹布下。
讓薄晚在工作間裡陪著自己是第一個錯誤,抱著薄晚是第二個錯誤。他在薄晚面前袒露了脆弱的部分,這不是第一次,但屈舞回過神之後,陡然察覺一絲恐懼。
他沒有深究,或許是膽怯,或許是不好意思,但他不會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