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垂,算是默認了。
能讓一個大權在握之人心煩意亂的,恐怕也只能是和她有關了。但葉寒城卻沒多問。
慕容珩見他一臉淡然的模樣,反問道:“你就沒有煩心事?”
葉寒城聞言,語氣之中第一次帶著些嘲諷,“陛下覺得,一個階下囚,會有人做的很開心嗎?”
慕容珩倒也沒有生氣,“我還以為你已經超然物外了。”
葉寒城淡淡道:“陛下打算何時放了我,或是殺了我?”
慕容珩將手中酒杯放在桌上,回道:“放了你,一旦葉傾得知,朕便沒了退路。”可若是殺了葉寒城,哪怕他在旁人眼裡早就已經死了,可慕容珩仍舊怕葉傾會知道真相,會記恨他。
葉寒城點破他的困惑,“越是猶豫不決之事,心中其實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慕容珩如夢初醒,是啊,他糾結葉傾的事,其實並沒有任何意義,無論她有沒有騙他,他都不可能殺了她,也不會放她離開。
慕容珩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朕遇到的人之中,只有你,活的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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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傾第二日醒來之時,只覺得身體十分疲乏,慕容珩躺在身邊睡著,睡得很沉,她沒有吵醒他,自己披衣起身。
及至午膳之時,她瞧著慕容珩似乎有些不對勁,格外的沉默,面色看上去也有些晦暗,她問了句,“你病了嗎?”
慕容珩執著筷子的手一滯,“沒有。”
葉傾卻道:“還是找太醫過來看看吧。”
這是關心嗎?慕容珩應了句,“一會兒再傳吧。”
這一頓午膳氣氛格外死氣沉沉,兩人都沒再說話。
他臂上有傷,沐浴時卻也不讓葉傾幫他,也不傳下人,以至於十幾日過去傷口不僅沒有癒合,反而更為嚴重了。
葉傾要看他的傷,他卻執意不肯,慕容珩執拗起來,誰也無法勸動,可葉傾卻心生疑惑,他是帝王,身上怎麼會無緣無故有傷?
讓她更想不明白的是,除去前兩日莫名的疏離,慕容珩又對她十分親密,床笫之間常常失了分寸,有一次她快睡著了,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聽到慕容珩喃喃自語:若是有個孩子,你是不是便會將心也留下。
她一瞬間清醒,倏地看向他,卻見他閉著眼似乎也睡著了,方才那些讓她如遭雷劈的話似乎只是自己的幻想。
而宋九這些天一直膽戰心驚,他本以為那蠱除去,自己便再無用處,只有死路一條,可慕容珩卻留下了他的性命。
慕容珩仍舊每月給葉傾解藥,雖然知道這樣定會讓她心生怨懟,但他不敢賭,若是她知道那蠱已經不在她身體中,是否她便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三月,寧瓊得了機會返京,找了機會給葉傾暗中遞信,兩人相約於一處僻靜之地見面。
寧瓊感嘆道:“這些時日,他將我外調出京,更是在我身邊安插了數名眼線,除了監視之外,更是為了尋我的錯處,也不知這等時日何時是個頭!”
葉傾淡淡道:“不會太久了。”
寧瓊看向她,“他已經徹底沒耐心了嗎?”
葉傾長出一口氣,“不是他,是我。”若這仇要用一生來報,那她寧願現在便同歸於盡。
寧瓊雖無法對她的煎熬感同身受,但卻也能理解一二,明知那是自己的仇人,卻不能輕易殺之,還要接受那人若有的示好、親近,如同將一把被仇恨淬鍊開刃的刀放在蜜罐之中,誰又能保證自己還會如當初那般鋒利,不改初心呢!
寧瓊緩緩道:“慕容珩的心機智謀非一般人可比,為帝這幾年來從未有敗績,朝堂之中早已經沒有人敢同他抗辯,宗室中人又只能忍氣吞聲,這樣的人往往輕視所有的對手,自負無比。”
“你有法子了?”
寧瓊笑了,話語之中帶著些決絕,“我也打算賭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葉傾看著她道:“你不怕失敗之後,得一個慘重的下場嗎?”
寧瓊無所謂地笑笑,“當初慕容珩以男子身份奪帝位,他都不懼後果,我既然要從他的手中去搶奪那個位置,又怎能比他更瞻前顧後。”
想到慕容珩,葉傾沉默不語,又聽寧瓊道:“若是勝了,一切都好說。但若是敗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寧洛。到時候我自會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你是慕容珩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必定不會為難你,而我也只希望,你能護住寧洛的性命,哪怕是做個庶人也好。”
葉傾卻道:“不會的。”
寧瓊看向她,聽她道:“你沒有退路,我又何嘗不是一樣。縱然慕容珩不會怪罪,可我也絕不會再忍耐下去。寧為玉碎。”
春日一過,很快便入了夏,葉傾也不知怎麼了,近來噩夢頻繁,更甚至夢到葉寒城早已經死了,她以為的活著是假的。
葉傾掙扎著從夢中醒來,忽地坐起身,想到夢裡的悽慘情景,她渾身發抖,慕容珩也醒了,瞧見她這副模樣,心忽地軟了,將她抱住,葉傾木然地靠在他懷裡,他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背。
慕容珩輕聲道:“等我忙完朝中那些事,便帶你去行宮暫住一些時日,這些日子你整日做噩夢,離了這裡或許能好些。”
見她聽了這話有些愣神,以為她又想起了上次刺客一事,道:“這次會多派些人過去護衛,不會有事。”
葉傾掩飾住心中所想,嗯了一聲。
慕容珩將她摟在懷裡,不一會兒,葉傾便聽到他平穩的呼吸,似乎睡著了,可她卻無法入睡,那時寧瓊說的話又迴盪在她腦海之中。
“入夏之後,慕容珩或許還會去行宮避暑,而行宮離豫州最近,豫州刺史當初受恩於我母親,我打算到時趁其不備,從豫州借來精兵,將慕容珩圍困住。”
葉傾略有猶豫,“若只是控制了慕容珩,朝廷之中無法管控怎麼辦?”
寧瓊卻十分篤定,“慕容珩這幾年來雖有許多成就,但雷霆手段卻也讓人如履薄冰,朝中官員不滿他的大有人在,只要有人打破平衡,便會有人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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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華宮,慕容珩走到葉傾身邊時她都沒有察覺,外面天色陰沉,風裹了進來,悶熱無比,直到慕容珩合上了窗戶她才回過神來,慕容珩扶著她肩膀往內室走,“在想什麼?”
葉傾隨口道:“這天似乎不太好。”
外面天色陰沉沉,室內也格外昏暗,慕容珩回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恐怕是快要下雨了。”
而葉傾也對即將而來的“風雨”擔憂無比。
她與寧瓊裡應外合,由她出面寫信給在燕周邊界冀州一帶戍守的大將軍李蓴,李蓴是她母親舊部,當初葉家滿門抄斬時,李蓴曾去書往天山,叮囑她千萬不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