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將更難立足。
這事凌祈宴也幫不上忙,畢竟他這個克妻的王爺,只怕比顯安侯府還更叫林家人怨怒,但他父皇已給了足夠的補償,林家自然不敢再記恨他什麼,如此一來,只能將怨氣發洩在顯安侯府身上。
凌祈宴皺眉想了想,問張淵:“為何那系鞦韆的繩子鬆了,卻沒人發現?”
“我父親審問過那些下人,是負責莊上工事的僕丁偷奸耍滑犯了懶,沒有按時查檢,那日莊上的兩個使喚婆子伺候那些小娘子們盪鞦韆,輪到林小娘子時,力道不慎大了些,那原本就鬆了的繩子徹底斷了,這才出了事。”
張淵尷尬解釋:“事後我父親將人都押去敬國公府,任由他們發落,敬國公府說不是他們府上下人,他們沒權處置,我父親只得自己動手,讓人重責他們一百大板,再發賣出去。”
敬國公府這個態度,無非是想給顯安侯府更多的難堪罷了,偏他們還不能說什麼。
張淵說著又抹了把臉,問凌祈宴:“我母親和妹子聽聞太后娘娘來了廟裡,想與太后娘娘請個安,不知可否?”
凌祈宴點頭道:“太后應該沒這麼快出來,等下午再請她們過來吧,本王和太后說一聲。”
張淵連連道謝,比起林家,他們顯然更擔心太后因好端端的孫媳婦沒了,惱了他們,能有機會當面賠罪再好不過。
張淵離開後,凌祈宴又獨自在大殿外站了片刻,太后終於出來,數落起他:“我先前都怎麼跟你說的,要虔誠要虔誠,師父唸經唸到一半你就跑了,你這孩子真是……”
凌祈宴厚著臉皮賣乖撒嬌:“祖母聽了也一樣,祖母這麼疼我,菩薩看了肯定不忍心不幫我。”
太后無奈搖頭,叫凌祈宴隨她一起,跟著領路的小沙彌,去了後殿。
這裡便更清淨了,連穿堂而過的風聲都清晰可聞,凌祈宴不自覺地放輕腳步。
後殿裡只有一個看不出年紀的老和尚,正閉目打坐。
他們在蒲團上坐下,老和尚緩緩睜開眼,太后小聲與他說了幾句話,言語間分外恭敬,老和尚的目光轉向凌祈宴,片刻後,又闔起眼,手中佛珠轉動,沉聲唸誦起什麼。
約莫過了一刻鐘,在凌祈宴已等得不太耐煩之時,老和尚終於再睜開眼,神色沉定地與太后道:“小殿下是天煞孤星的命數,沒有父母妻緣、亦無子女緣,世事不可強求,若能坦然受之,或能有另一番造化。”
凌祈宴瞬間面色鐵青,太后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身子搖搖欲墜:“……可會看錯了?”
老和尚沉默以對。
見狀,太后的眼中已朦朧有淚,下意識地去看凌祈宴,凌祈宴臉色難看地站起身,快步走了。
“太后娘娘不必過於悲傷,”老和尚低聲勸,“小殿下是有福報之人,亦有長命百歲之相,雖命裡還將有波折,但日後總能過得順遂太平。”
太后的心神稍定,捏著帕子按了按眼角,問道:“還會有何波折?”
老和尚緩緩搖頭。
這便是不能說了。
心知問不出這個,太后心下愈是惴惴難安,且不甘心:“就當真不能有妻兒子女嗎?可有化解之法?”
老和尚一聲嘆息:“等三年以後吧。”
太后出來時,凌祈宴正坐在殿外的樹蔭下發呆,他起身迎過去,低著頭悶聲道:“祖母我們還是回宮去吧,那老和尚滿嘴胡言亂語,都是亂說的,當不得真。”
他不信這個,什麼天煞孤星,無非是最近他那克妻的傳聞鬧得人盡皆知,這老和尚編出來哄騙他祖母的鬼話罷了。
皇帝皇后雖不待見他,但他也好端端地在父母跟前長大了,說他父母緣淡薄就算了,可怎麼就成了沒有父母緣呢?
太后提醒他:“你別亂說話,老師父活了快一百二十歲了,是真正的高僧,他看人面相向來準得很,絕不會胡言亂語。”
凌祈宴聞言愈發不高興:“那難道我真是那天煞孤星啊?”
太后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抬手摸了摸孫子的臉,心疼不已:“沒事的,你是金尊玉貴的皇嫡長子,有皇家的血脈氣勢壓著,不會有事的。”
“……我們還是回去吧。”
太后沒答應:“宴兒聽話,我們在這廟裡住幾日再走,好歹請人做兩場法事,先幫你轉轉運再說。”
凌祈宴撇嘴,……算了。
松麓關,塔娜河畔。
溫瀛穿著一身並不厚實的普通兵丁服,手執長槍,已與同伴在此列隊等候許久,只等上峰下令,發起衝鋒。
二月天,塞外依舊嚴寒,呼吸間總能帶出道道白氣,溫瀛平靜地望向河對岸,一直淡如死水一般的心境到這一刻,終於有了些微起伏。
他已在松麓關應徵入伍兩個月,日日操練、從無懈怠,鄭把總十分賞識他,讓他做了個小旗,帶著十人的隊伍,今次是第一回真正上戰場。
大成朝廷的出兵,並未讓巴林頓人與刺列部收斂,上個月他們聯合起來又洗劫了松麓關東北部的兩個小部落,林肅將軍在與部下商議後,決定不再像去歲剛到松麓關時那般冒進,放棄了直攻刺列部老巢,而是選擇先收復被他們攻佔的周邊小部落。
這塔娜河畔的塔林部,就是定下的首個目標,鄭把總的這一支兵馬,則被分進了前鋒部隊。
同隊的人大多擔驚受怕,暗歎倒黴,剛入伍就要上戰場,還是打頭陣的那個,運氣實在算不上好,唯溫瀛一個,神色始終淡定如常。
對他來說,這卻是莫大的機會。
他要往上爬,他需要軍功,他不怕死。
卯時四刻,天際朝霞最絢爛之時,衝鋒號角終於吹響。
溫瀛握緊手中長槍,在一片震天殺聲中,沒有絲毫畏懼,趟著春日幾近乾涸的河水,奮勇朝前衝去,霞光映進他濃黑雙眼中,灼亮異常。
再之後,他的眼瞳逐漸覆上血色,溫熱鮮血澆上他的臉,無數刀光劍影在眼前閃動,他的腦子裡僅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他只有殺更多的人,才能換得更大的軍功!
嗚咽風聲起,合著摧枯拉朽的廝殺聲響,鮮血染紅了河水,亦染紅了腳下每一寸青草。
傍晚之時,大獲全勝的朝廷兵馬開始收拾清掃戰場。
溫瀛受了輕傷,肩膀上被劃了一道口子,被送回軍營包紮上藥。
他手下十人死了四個,而他斬首九級、重傷十數,戰功不但在一眾新兵中一騎絕塵,許多已入伍數年的老兵都遠不及他。
當日的軍中伙食裡多了葷腥,人人都分到了兩塊肉和半碗酒,軍營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溫瀛默不作聲地坐在火堆旁,大口吃完飯菜,再仰頭將酒倒入嘴中,抬起手背,用力抹去唇邊酒漬。
鄭把總自營帳裡出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