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ke男:「半個月吧。」他固定半個月出門採買一次,補給糧食,關在家裡的這兩個月來,大抵就是這樣的迴圈。
菊花黑怒了。「你明天就得跟我出去走走!你是打算蹲在家裡養蘑菇嗎!」
Joke男:「欸,那我就不用擔心糧食問題了。」
菊花黑:「……」
總之聖上有旨,臣下不得不從,喬可南隔天依然被菊花拖出門去。
他頭髮長長了,瀏海蓋到眼睛上,一整個鬼太郎路線。安掬樂見他第一件事,就是拉著他到髮廊。
喬可南想理個.精.神點的板寸,菊花黑大力阻止:「板寸你個頭!」
「……」這確實是我的頭啊。
安掬樂:「你現在膚色蒼白,臉憔悴得跟鬼一樣,再弄個平頭,包準被人當作剛出來的!」
從哪兒出來就不必問了。喬可南索.性.手一攤,讓菊花跟設計師自己商量去。
最後花了三個小時,剪髮加染髮。喬可南頭髮染成咖啡色,外加剪了個青春少年頭,整個人嫩到爆,硬是年輕了五歲。安掬樂很滿意,跟設計師眉來眼去交換了名片,又扯著他到眼鏡行。
喬可南:「我又沒近視!」
安掬樂:「你別管了!」
喬可南:「……」這好像是我的身體……
好吧,不管就不管了。
安掬樂幫他挑了副平光眼鏡,紅色的半框設計在下頭,如今髮型改了又戴上眼鏡,形象大不同,喬可南看著鏡子,一時沒認出裡頭是誰。
安掬樂:「你知道為何人在失戀以後總想換個髮型嗎?」
喬可南:「?」
「一部份是希望藉由剪髮將三千煩惱除去,二是換個造型,看不出那是自己,就能把痛苦的事當作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了。」
喬可南:「……」
安掬樂捏捏他的臉。「你肯定很久沒照過鏡子。」所以才會用那般落魄狼狽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這小子壓根兒不知自己有多招人疼。「好了,現在陪我去逛吧~」
喬可南快暈倒:還來啊!
不得不說,大部分女人跟同志,都對逛街一事充滿狂熱。
喬可南一整天被安掬樂拉來拉去,招惹所有名牌櫃小姐的白眼──因為安掬樂只看不買,甚至嘴毒得發紫:「哎唷唷,這什麼玩意兒啊?好好一個大廠做出這毛毛熊怪的東西,也不嫌丟人!」
搞得離開專櫃時,喬可南都覺背後一陣刺痛,插滿專櫃小姐扔來的眼刀。
「喂,Joke,這雙鞋怎樣?」
「不錯。」
「那這雙呢?」
「也不錯。」
「呴,你都沒在認真看!」
「……」誰來告訴他,為何男女情侶間才有的對話,會發生在兩個大爺們身上?
喬可南無言以對,一旁的專櫃小姐頻頻竊笑,明顯把他們當作一對。
算了,捨命陪小零,喬可南決定撩落去了。「親愛的,你穿什麼都好看。」
安掬樂一愣,隨即啊哈哈地大笑,抱住他。「那好,我都不買了!」
專櫃小姐:「……」
喬可南朝櫃員施去歉然一瞥,攬著菊花黑轉身。「別胡鬧!」
安掬樂撇撇嘴,一臉委屈,眸底卻含戲謔,依偎在喬可南懷裡。「好嘛好嘛,都聽你的。」
喬可南真是……自己一世英名,就交代在這隻妖孽手裡了。
兩人說說笑笑,一轉身,喬可南登時錯愕,臉上笑容崩裂。
安掬樂察覺異狀,抬眼一瞅,好死不死,冤家路窄,他們居然遇到了陸洐之和……應該是章小姐。
喬可南只在當初的新聞畫面裡匆匆瞥過一眼,不敢肯定,倒是一旁的安掬樂先變了臉色,挽住喬可南的手臂。「親愛的,走了。」
喬可南:「啊?喔。」
在此同時,原先在珠寶櫃低頭看商品的男人,忽地揚起眸來。兩人四目瞬間相對,陸洐之神態驚詫,黑沉的眸子裡乍然閃過了光──也許是反射了玻璃櫃裡的投射燈,那一刻,喬可南有種心臟被掐緊的疼痛感受。
時間過得真快,居然又兩個月了。
說實話喬可南沒太大感想,只覺媽的世界真小,他決定往後要更加勤練阿宅大法,難得出門一趟就遇到,太衰小。當然純粹是他今天被菊花折騰得足足三個月都不想再聽到逛街兩字了。
陸洐之一直望著他。
從他瘦削的臉一路望到他變化過的髮色、初次戴上的眼鏡,還有他跟菊花黑緊繞在一起的手。男人凜冽的眉一時擰起,眸色幽暗,再難映亮,彷佛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
呿,同志礙到你啦?
喬可南不甘示弱地瞪視,陸洐之接受到他的目光,頓時一怔,一旁的章小姐察覺到不對,問:「你們認識?」
陸洐之還沒回答,喬可南便朝兩人友善一笑:「好久不見,陸律師。」招呼完,他又轉向章茗雨,口氣讚歎:「想必這位就是氣質名媛章小姐吧?您比電視上漂亮多了,陸律師真是好福氣。」
喬可南是個帥氣的小夥子,笑起來尤其陽.光迷人,章茗雨臉紅了紅。「你好。」
陸洐之始終沒說話,僅一雙幽深的目小心翼翼又貪婪地放在喬可南身上,反覆梭巡。
安掬樂面色不善,懶得與這些人虛以委蛇,扯了扯喬可南的衣襬:「電影快開始了。」
他們根本就沒要看什麼電影,但喬可南懂他意思,遂對兩人笑了笑。「抱歉,失陪了。」
兩人手拉著手走了。
陸洐之站在那兒,緊盯那人越來越遠的背影,直至消失,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章茗雨在旁,柔聲呼喚:「洐之?」
陸洐之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瘋了才會看不清自己的立場,瘋了才會天真地遺忘自己做過的事,瘋了才會在看見那人的當下,這般不管不顧,青年跟另一人親密的姿態,烙進他眼睛底,疼得他快落淚,像有什麼東西爆炸,那厚重的餘灰教人辨不明方向。
空茫一片。
像在戰亂裡流離失所,無依無歸的人,陸洐之只能驅使本能,抬步往光裡追,把自己原先的追求責任,通通拋諸腦後──
於是在這棟樓的邊角處,他看見了。
看見那人微微折腰的背影,看見另一個人以一種安撫愛憐的姿態,摸上了青年的發──他知道那有多柔軟,甚至,親了親他光潔的額。
青年回抱住安掬樂,兩人緊密相擁,好似全世界只剩他們,沒有旁人。
陸洐之一口氣,就這麼堵住了。
安掬樂注意到他,本來柔和的神態一凜,表情很難看。他拍拍喬可南肩膀,伸手往後指,青年回過身來,發現他,那眸底是一片支離破碎,.陰.慘慘地,不帶絲毫溫情。
彷佛不久前的溫言微笑,全部都是虛幻的假象。
這才是真實。
屬於他倆的真實。
陸洐之臉色灰敗得嚇人,好像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跟青年的關係,已如同燈芯燒燬,再點不著的火燭──
徹徹底底地,滅了。
坦白說,跟陸洐之的「巧遇」,讓喬可南很不舒服。
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就算真忘了也不代表樂意麵對,他很佩服自己在當下居然能夠笑得出來,或許是換了造型他真的變成另一個人了,他不是喬可南,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對陸洐之給予他的傷害,耿耿於懷。
強撐的偽裝終究維持不了多久,菊花黑見到他很慘的臉,大方給他抱抱,摸摸頭、親親臉……他覺得好過了些。
喬可南沒想他會追來,這男人簡直是他的夢魘,日夜糾纏、揮之不去,他每天不把自己搞到半死不活,壓根兒沒法睡著。
他緊盯著那人,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團黑霧。
烏漆抹黑的,完全不想弄清眼前的人是什麼樣子,他對蘇沛都沒產生過這麼深刻排斥的感覺。
他想,陸洐之贏了。
41.就決定是你了
章茗雨感受得出,身旁的男人一晚上都很心不在焉。
他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煩躁、鬱悶,像只失足落水的野獸,渾身泛著一層.陰.冷,狼狽至極。
即便兩人是逢場作戲,在外他多少會配合一下,把戲作足,體貼細緻得像個二十四孝好老公,今天卻明顯沒把她看進眼裡──正確來說,是在百貨公司偶遇了那兩人後,便顯得如此。
真是,自己好歹是個名媛,卻是第一次被人無視到這種程度。「今晚那位,是你前男友?」
陸洐之的.性.向她很清楚,當初會找他「合作」,就是因為男同志比什麼都要方便。
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擦槍走火的可能。
這句問話顯然戳到了陸洐之,他渾身一顫,握緊了手裡的方向盤。「不是。」
他沒說謊。
章茗雨笑了笑。「你很在乎他?」
「這不干你的事。」
「你好歹是我未婚夫,我不關切一下,道義上說不過去。」純粹是……好吧,不管男女老幼、平民貴族,對八卦二字都不存在抵抗力。
所以陸洐之自然清楚她這句化的含水量,完全沒打算回答。
章茗雨也懶得自討沒趣,她柔麗的臉轉往窗外,端詳這城市裡的一片霓虹,在絢爛裡嘆息:「你們這些男人啊……我叔叔分明就不愛我嬸嬸,卻不得不為她背後的勢力娶她,娶了後又在外養小三,小三生的兒子不想理他。我一個女人家,不懂你們想追求的東西,只是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陸洐之沒說話。
章世國養小三生私生子,是黨團裡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他原先期望兒子能繼承衣缽,不料這孩子從小受章太太虐待,如今和章家幾乎斷絕往來,那人在市府裡任職,風評極好,卻拒絕任何升遷,章世國偶爾提起,臉上的無奈使他看起來更顯蒼老。
章茗雨彷如自語:「吶,真的好嗎?」
「嘰──」車身一陣劇烈顛簸,章茗雨「呀!」地叫了一聲,陸洐之一臉沉冷。「你家到了,下車吧。」
「哼,真沒風度。」章茗雨解開安全帶,想到自己不得不周旋在這些人裡,氣不打一處來,下車之際朝裡頭的人不吐不快道:「我要是那人肯定恨死你了,真心愛的人不要,為了莫須有的權力寧可和不愛的人結婚,噁心。」
陸洐之冷冷道:「你該很慶幸有我,否則你現在只會更噁心。」別說婚姻不由自主,肉體都得被迫犧牲。
「是,所以我謝謝你了!」「砰」一聲,章茗雨甩門走了,哪裡還見氣質名媛該有的樣子?
陸洐之坐在車子裡,撫額吐了口氣,他準備驅車離去,卻覺胸腔一股強烈的窒悶。
索.性.下車,掏出西裝口袋裡的煙點燃,恨恨地抽了一口。
最近他的煙量越來越大,往日三天抽一包,現在一天就能抽掉一包,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便會感染肺癌而死。
屆時什麼權力、什麼名利,全是浮雲。
陸洐之自嘲地笑了一聲,見自己拿煙的手微微顫抖,他居然被一個女人的話影響動搖至此,說出去要笑掉一堆人的牙,他已經走到這般地步,無論如何都不會回頭,也不該回頭,然而……
他腦子裡浮現半年多前在早餐店裡,喬可南說:「如果連一個想掏心掏肺對他好的人都沒有,活著幹什麼?」
那句話在剎那間戳進他心底:是啊,活著幹麼?
章茗雨:「我一個女人家,不懂你們想追求的東西,只是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嗎?他開心嗎?難道現在他不是應該充滿幹勁嗎?一旦市長輔選成功,剩下的立委職缺就是他的,和章茗雨的婚姻會鞏固他在政黨裡的地位,一切分明都在他的計畫安排裡,為何現今他會這般空虛?
空虛得,四周有風吹過,貫穿過他的魂靈,他覺得冷。
椎心刺骨的冷。
「我要是那人肯定恨死你了,真心愛的人不要,為了莫須有的權力寧可和不愛的人結婚,噁心。」
噁心……是啊,那人也說他噁心。
他憶起喬可南兩度看他的眼神,那般地冰冷、絕決……沒有情緒,想起兩人曾經分享同一顆雞蛋,想起那人不顧自身寒冷,將冰凍的他抱入懷裡,想起……很多很多,甜蜜深邃得幾乎掩蓋了他小時候被人拋棄,受到排擠的不公平遭遇。
於是這一瞬,在足以灼燒肺腔的煙霧繚繞裡,他茫茫灼痛了心,卻深知自己無法回頭──
只因回首,一片蒼茫。
如同背水的死士,無路可退。
他絕望地闔上了眼,忽然不懂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可盼、可拚了。
※
喬可南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不能真的一輩子窩宅不出,世界很美好,鳥語花香,他終究得跨出去迎接陽.光小草跟小花,偏偏和陸洐之的不期而遇,又打消了他面對人間的念頭。
乾脆……出國玩玩好了。
喬可南逛了一圈旅遊網頁,他惹不起,至少還躲得起。
過了一星期,喬可南正想要不要用碟仙決定去處的時候,菊花黑敲他了:「吶吶,你想不想去美國玩?」
Joke男:「蛤?」
菊花黑:「你記不記得瓶子?」
瓶子,以前Gay板的風雲人物之一,喬可南板聚時見過他幾面,他的膩稱跟《盜墓筆記》的悶油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純粹只是名字裡有個平字,外加他是他母親的拖油瓶,以此自娛而來。
這瓶子也是圈內的一大傳奇,先前轟轟烈烈地跟交往十年的渣攻分了,渣攻苦苦追回,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