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退回來!”
藺負青渾身神經就是一炸。這時他遠遠的聽見紫微閣粟舟上那群器修們喊道:“稟聖子,法陣已修好,可以行駛了!”
姬納又回頭看向藺負青,淡淡道:“藺小仙君,有緣再會。”
藺負青眼神微暗,開口道:“聖子且慢……”
王長老無聲地攔在姬納身後,恰好打斷了藺負青的那句話:“時辰已到,請聖子上粟舟。”
這個聲音並不很大,也並不如何有氣勢。
可就在聽到此話的那一刻,藺負青恍覺耳畔驚雷炸響,大腦中彷彿有什麼猝然崩斷!
怎麼……會……
這怎麼可能……但……
“師哥?”身後方知淵首先意識到他的異樣,低聲傳音,“怎麼了!?”
“……”
藺負青牙齒細微地抖起來,他手扣劍柄,死死地壓抑著,壓抑著,眼尾卻已經泛紅。
原來知淵已經不記得了……可他卻知道自己必然忘不了,哪怕粉身碎骨,哪怕燒成了灰也永遠忘不了。
方知淵猛地上前兩步,用力扣住他手腕,這回直接喊出了聲:“師哥!”
藺負青眼前隱約發黑,他彷彿又看見了前世最後的光景。
瓢潑山雨,漫漫長夜。黎明升起來的時候,虛雲山腳下……仙首方知淵全身血肉模糊,生機已斷。
一柄神劍穿透他的胸骨,刺穿他的心臟,將他釘在山岩之上。斷絕了方知淵生機的致命一劍,是真神刺出的。
是誰……殺了他的星星……
是誰!!!
已是一片死寂荒涼的虛雲四峰上。遙遠的聲音自天際響起:
“次任仙首穆泓!時辰已到,還不速速擒了魔君來見本真神——”
眼前紅光一片,比血更紅。
耳中迴盪不息。
“時辰已到……還不……”
迴盪不息。
“時辰已到……”
藺負青感覺自己的每一寸骨頭都在發燙,他用力閉眼又睜開,將方知淵握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低聲道:“知淵,退後。”
他做了那麼久的君主,慣來遇事冷靜,已經太久沒有情緒失控過。連穆晴雪遇著他都會嘲諷一句魔君無情無心——
如今卻只覺得恨意如火燎原,流淌的岩漿烤焦了心口,又瞬間就走遍了四肢百骸!
一個人,即使將樣貌改變了,將聲音改變了,將氣息氣質也改變了……
但最細微最難辨認的習慣,說某些話吐某些字時的腔調,卻是遮掩不住的。
一模一樣。
藺負青沙啞道:“這位王長老,留步。”
他白袖一抬,遙遙地做了個攔路的姿勢,周遭靈氣一卷,悄無聲息地堵住了王折的去路。
眼前這個“紫微閣長老”,說那四個字的時候……
與前世最後殺死方知淵的真神的腔調,分明一模一樣!!
王長老慢慢轉身,露出一張普通無奇的臉,問道:“小仙君可是喚我?不知有何要事?”
藺負青瞳色更深,“我看長老很是面熟,不知以前是否見過。”
王折面露驚奇之色:“我未曾識得虛雲弟子,又許是人老了腦子也差,藺小仙君在何處見過我?”
藺負青不答,轉而去問姬納:“聖子,難得有緣相逢,不知貴閣粟舟可否載我師兄弟一程?”
姬納道:“當然,請。”
王折臉色稍變,似乎有些為難地道:“聖子,這不合規矩……”
姬納淡然搖頭道:“無妨。”
王折神情微妙地一沉,目光快速地將藺負青掃了一圈。
藺負青也深望了王折一眼,眸子深處似笑未笑:“王長老,看來你我有不少閒暇可以共處了。如果真是舊友,想必是能認出來的。”
“……”
話音未落,王折的神情間已罩上了一層陰暗,他嘴唇慢慢地彎起來,露出一個笑容。
他低沉沉地嗤了一聲,笑道:“承蒙藺小仙君牽掛故人,這不,我想起來了。”
就在迎上這笑臉的那一刻,藺負青心臟竟似漏跳一拍,某種電火似的悚慄走遍全身!
王長老朝藺負青走去。
姬納心覺不對:“長老?”
紫微聖子說著眨了一下眼。
眼前已經沒有了長老王折的身影。
只有一抹寒光,撕裂視野!
王折突然暴起,手中出現了一柄彎刀,刀光利得刺目,利得令人遍體生寒。
他似乎只是邁了一步。可下一個剎那,毫無徵兆地,刀尖已經逼近藺負青的心口!
一切變故發生得太快,那彎刀也刺得太快。藺負青瞳孔緊縮,只來得及本能地舉劍,圖南橫於胸前。
鏗鏘!!——
刀尖點上劍身的那一刻,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衝來,五臟六腑劇痛。
藺負青臉色煞白,被逼疾退!
殺意如網,鋪天蓋地。
極度的緊張之下,五感盡數集中在彎刀那一點刀刃上,大腦一片空白。
周圍的一切,一切。
湛藍的天空,吹拂的微風,嫩綠的草木。
紫微閣的星宿護法、弟子,紫微聖子姬納。
乃至身旁的方知淵……
全部淡去。
就在這樣的茫茫空白之中,藺負青看到一雙金色的,笑彎起來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速度,致命的危機感席捲全身。手中的圖南劍在巨力下哀鳴,靈氣狂暴湧出!!
王折目光逼人,扭曲地笑道:“我猜小仙君喚我是為討死,久別重逢,鄙人定要效勞才是。”
下一刻彎刀與長劍分離,再次相撞,擦出四濺的火星!
藺負青腳踩山石步步後退。角力的那一剎,他咬牙昂頭,迎上這長老陰森的目光,“是你……!”
此人眼中金光的出現只有一瞬間,如今已和普通修士沒有任何兩樣,可藺負青絕不會懷疑自己在那萬萬分之一個瞬息所看到的景象。
是你。
殺了我窮盡一生竭盡心血來珍愛的星星。
局勢一時大亂,粟舟上下的紫微閣弟子驚呼不止。姬納也未曾預料到這種驚變,悚然道:“長老——不,你是什麼人!?”
方知淵沒有驚呼,更沒有廢話。早在王折向藺負青動手的那一刻,其他一切已經失去了意義。
他只需要拔刀。
眨眼間,刀光已經落在王折頭頂。
王折嗤笑一聲,右手彎刀仍與藺負青的圖南僵持,左手一晃,第二柄彎刀憑空出現。
“螻蟻……這是你們自找的。”
他看也不看地往後一揮,就如背後長了眼似的,精準地架住了方知淵的災牙。
靈力分別在雪白的劍與漆黑的刀上爆炸開來。
兩人幾乎同時被氣浪掀飛,轟然砸入山岩之間,碎石沙土亂揚!
王折喃喃自語般地說:“也罷,早些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