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才不敢放肆,他捋了捋鬍子,整理儀容後,彎腰走出馬車。
季衡踩著隨人的背下了車,一落地,便望得前方銅門大開,門後不遠處,奴隨寺人跪成兩排,紅衣小童們簇擁著一位穿十二色曳地深衣披雪白大裘的女子。
女子烏鬢如雲,眉目如畫,溫柔端莊,落落大方:“貴客駕臨,有失遠迎,還請入內,斟酒一杯。”
季衡頓時明瞭。
原來剛才眾人的靜聲不是為了他,是為了趙姬。
第101章 101章的小趙
趙姬嫋嫋婷婷立在人群中央, 不知是她的華服太過絢爛,還是她的容貌太過美麗, 她往那一站,稀薄的寒冬日光映在她身上,她彷彿會發光一般,渾身上下光彩照人。
她前來迎客, 舉手抬足間, 皆是恰到好處的優雅熱情。有那一瞬間, 季衡彷彿在她身上看到太子的影子。
季衡去別人家做客,皆是家主相迎, 即便是去諸侯國出使, 亦是國君親自相迎。唯有來這雲澤臺, 是一個趙姬相迎。
季衡看了看趙枝枝身後,太子的家令與隨人皆在她身後垂首侍立。
他們侍奉她, 就像侍奉太子。
季衡笑了笑,大步流星邁進去。
趙枝枝選在南藤樓一樓大室招待季衡。關於這個待客居所, 她慎重考慮了許久。季大夫和一般的臣子不一樣, 他是殷王室最重要的大臣,是天下人皆知的名臣。他的身份地位,非同凡響, 她不敢有半點馬虎。
更何況,她還向他收了錢。這樣一位大人物,付了五萬刀幣向她學舞,她更要好好待客了!
季玉抬回五萬刀幣向太子報備那天, 趙枝枝寫了三大卷竹簡。她現在開始用自己的枝字寫文章了,但凡有重要的事,她就記下來。太子睡覺偶爾會流口水的事她也記了下來。她給自己的這些竹簡起名為《枝記》,每寫完一卷就放進她的大寶箱裡。
原本趙枝枝想在建章宮招待季衡,最好太子也在建章宮。一個身份貴重的客人,要迎他入門做客,必定是這個家的家主親自相迎,迎客人入主屋,方不失禮數。以前在趙家時,父親招待那些所謂的貴客,便是如此。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太子,太子卻說,這是她的客人,該由她去迎接,用她自己的居所待客。
雲澤臺中,兩輛軺車並排而行,雪很大,風很小,風颳不起來,也就不怎麼冷了。
飄雪滿天飛,趙枝枝站在軺車上,悄悄地看另一輛軺車上的季衡。
季衡正在欣賞風景。
雲澤臺翻修以後,季衡第一次來。他站在軺車上,視野中盡是恢弘的宮殿。
此前太子從未邀過他,他初進雲澤臺,看什麼都新鮮。
“再繞一圈。”車在南藤樓停下來的時候,季衡這樣要求。
趙枝枝不明所以,生怕哪裡怠慢了他,小心翼翼問:“季公不想入內喝杯暖酒嗎?”
季衡:“待會再喝,吾第一次來,想多看看這雲澤臺的風光。”
趙枝枝聽他說想看風景,她十分高興:“雲澤臺確實好看。”
軺車圍著雲澤臺繞一圈,趙枝枝很是熱情地介紹雲澤臺各處宮宇與周圍的花花草草。
“再也沒有比雲澤臺更華麗漂亮的地方了。”趙枝枝驕傲地說。
季衡捋捋鬍子:“這地方,確實襯得起殿下的身份。”
當初他為季玉討差事時,純粹是為季玉找個機會在帝臺亮相。若不是他今日來雲澤臺,他還不知道,季玉翻修屋宅的本事如此之高。
季府最近也要翻修,或許可以將季玉騙回來乾乾活。
季衡收好心中的打算,回眸看向趙枝枝。
趙姬笑得很甜,像小孩子一樣,開啟話匣子後,說個不停。剛開始待他尚有幾分拘謹,現在已全無拘謹之態,只剩好客的熱忱。除了學舞,季衡對太子的枕邊事也很有興趣。
在集宴上一舞動天下,被太子捧在手心的寵姬,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身為寵姬,為何要拆字改字?她是否藏著其他野心?
抱著這些小小的疑惑,季衡來到了雲澤臺,和趙枝枝繞雲澤臺一圈看風景後,他心中的疑問全都有了答案。
趙姬的簡單,寫在臉上,他甚至不用一刻鐘,就能將她這個人看透。
——是他多慮。毫無疑問,這是個小傻子,一無心機二無野心的那種。
雖然傻,但傻得可愛。像趙姬這種毫無心眼的小傻子,世上已經不多了。不怪太子喜歡,他也喜歡,他若有這樣一個女兒,他定將她當公主一樣供著養著,時時疼愛,有求必應。
季衡從軺車跳下,見趙枝枝沒有踩著奴隨的背下車,而是緩緩彎下腰,儘可能接近地面自己下車。
他皺眉看向車旁的奴隨,她們沒有跪下用自己的後背供趙姬踩踏,而是站在一旁,等著趙姬自己下車。她們似乎已經習慣趙姬這樣做了。
季衡看不過眼,大步上前,雙手扶住趙枝枝,好讓她從車上跳下時不至於摔跤。
他瞪向奴隨們,斥道:“你們怎敢如此輕視趙姬!”
趙枝枝連忙道:“季公莫要動怒,她們並非輕視我,是我自己不習慣踩著人下車,和她們無關。”
季衡仍是眉頭緊皺,掃視人群:“當真?”
奴隨們紛紛跪下:“奴們是趙姬的奴,奴們怎敢輕慢趙姬。”
季衡半信半疑,但這是太子的地盤,他並非這裡的主人,多加過問,會有越俎代庖之嫌。
季衡只好將話都吞回去,後宅爭寵之事,大有學問,太子雖然心眼多,但在男女之事剛開竅沒幾年,又怎會懂得這諸多細小門道?等他下次見了太子,定要將今日之事告訴太子,讓太子自己處置,方是上策。
趙枝枝完全不知道季衡的心思,她見他皺著臉,不停捋鬍子,以為怎麼了,心中惴惴不安。直到她用越酒招待季衡,季衡喝了越酒眼睛亮起來,眉頭不皺了,鬍子不捋了,大呼“好酒”,她才鬆口氣。
看來她今天的招待還是很周到的!
趁著酒興,趙枝枝攤開自己的好奇心:“季公,五萬刀幣學一支《綠袖》,鮮少有人這樣做。”
季衡眯眼:“嫌少?”
趙枝枝:“不少不少,多謝季公慷慨解囊,我替安城的百姓謝過季公。”
光說一個謝字,沒有誠意,趙枝枝向季衡行大禮,以此表達自己的感激。
她一邊行禮一邊道:“季公想學的《綠袖》,我一定會好好教的。”
季衡坐著受了大禮:“原來是為安城籌錢,太子殿下可要樂壞了。醜話說在前頭,你先別急著謝,這錢不能白給,若是你教不好,五萬刀幣就得退回來。”
趙枝枝僵住,她可沒有五萬刀幣退回去,她只有殿下給的珍寶,殿下的珍寶不能